“是的,因为尤志。”
“什么?”
“很简单,在我的、你原本的世界线里。那天晚上,尤志拖着我坠桥了,他先落水,我砸在他身上。他死了,我没死,被一个钓鱼佬救下来,但高位截瘫。
我在病床,轮椅上躺了60多年。直到义体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我接受了N4手术——N4是我们时代的术语,指第4节颈椎以下的义体置换手术——这才抛弃了残破、肌肉萎缩的皮囊,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艰难地伸出手,和他的右手交握。“说正经的,我该怎么称呼你?”
是的,如果他说的不假,那我们两位一体、同名同姓。
“随便。”又一次,他做出了“滑稽”的表情,“我、你,都是齐楚,我记得年轻那会儿,朋友们大多叫我‘楚’。要不这样,我叫你‘楚’,你就喊我‘齐’,以示区分。毕竟我是‘先人’嘛,不对,‘先人’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无所谓,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叫……”
“就叫齐吧,挺好。”我说,“你真是我?”
“是。”齐觉察出我的怀疑,于是说,“我说两件事,第一,高一到高三,我们一直暗恋隔壁班的小蕾,那个完美的108号建模、FM1、M10女孩——这些都是22世纪的名词。C108,是22世纪的AR网游、虚拟社区里,使用率第三的通用女性建模,跟小蕾很像。FM1指female1,定义为从出生到成年,生理心理均为完全、标准女性,性取向完全正常。啊,在我们那个时代,可千万不能说‘正常’,只能说‘1型性取向’,指喜欢且仅喜欢人类异性——我们的时代有12种法律性别,法律之外的至少120种。M10,M指masculinism,男权主义,10是最低等级,指极轻度男权主义,M10女性性格相对独立,倾向平权主义但承认性别差异,轻微依赖男性,是最受欢迎的婚恋对象,而极端女权主义者是F1,和F1女性相处,那比开F1赛车还危险……我记得,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我决定对小蕾表白,但她一直没出现。后来才知道,她高考完之后,就直接去美国读书了……就算表白也是白表。第二,还是高中,有一次,我们在照相机的能量仓——不对,电池仓里,发现了爸爸的私房钱,374块,我们不敢一次拿完,每次只拿一两张,拿了整整大半个学期,其实爸爸早就发现了,但一直不敢声张,怕我们告诉妈妈。”
我笑了起来,同时毛骨悚然,没错,这些确实是我的往事,并且是不曾告诉任何人的秘密往事,但我很快想到,他既然能控制梦境,想必“读心”也不是问题。
“齐,你为什么帮我?”
“说来话长。”
“没问题,”我说,“只要梦不醒,我有的是时间。”
“从第一个梦说起吧。”齐的声音比我沧桑一些,但温和冷静,“在我的世界线,那天,我坠桥后,被送进医院,在ICU住了两周,命保住了,可惜颈椎严重受伤,N4截瘫,康复概率接近于零。
“我绝望、狂躁,两次尝试自杀,这时候,语冰出现了。
“我跟她是在神经外科住院部认识的,受伤两个月后,我尝试了一次脊椎神经修复术——医生术前告知的成功率是1%,那段时间她正好也住院。我们时空交集——你们应该叫作邂逅,相爱了,开始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直到她告诉我,她也是个绝症病人。
“好了,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继续干预你的梦境,营造第二个梦。我救了你,但这会导致你错过语冰,我不希望看到这一点,即便是平行世界。我相信,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语冰的病并非完全不治,想要奇迹发生,需要钱,天文数字的钱。所以,我把那场比赛比分,在第三个梦里告诉了你。”
“可结果错了,是8:1,不是7:1。”
“错了?”面前的齐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是7:1,是8:1?”
“是的……你不知道吗?因为这一个球,我输了120万。”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齐喃喃自语道,“这么说,你押错了比分?你没有能赚钱,相反亏了?”
“是啊。”
齐僵坐在沙发上,失魂落魄,他似乎在看我,但目光却落在我身后的某处,他一动不动,若非剧烈起伏的胸腔,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晕了过去,这一瞬,我感觉他仿佛老了十岁。过了不知多久,齐叹了一口气,说:“我错了,蝴蝶效应,我早该想到的。”
“蝴蝶效应?”
“是的,蝴蝶效应。从我和你意识互联,让你做第一个梦开始,你所在世界的轨迹就被改变了,你们世界的未来,与我记忆里的历史,分道扬镳,渐行渐远。那场球赛,就是一个开端。”
“你认为是我的下注,让庄家操纵,改变了最终比分?”
“有可能,但不一定,也可能是你最近半个月,无意做的一件小事,通过蝴蝶效应重重放大,最终改变了几千公里外那场球赛的结果。例如,你认识语冰的时间,比我的世界线早了两个多月,导致语冰心情很好,在元宇宙——你们应该叫互联网上,抢了一款限量款奢侈品,她抢到了,导致欧洲的某个模特没抢到,模特很生气,就跟男朋友,那天踢球的某球员吵了一架,球员在元宇宙里哄了她一宿才勉强哄好,第二天,他在场上腿哆嗦了一下,就这一哆嗦,我们的主队,多丢了一个球。”
我无语:“语冰不喜欢奢侈品。”
“举例,意思到了就行。”齐笑了起来,这一次不是表情包,并不夸张,眼睛微微眯起,眼角、嘴角纹露出淡淡的细纹。这一刻,我忽然感觉,齐确实是个老人,一副看尽千帆、历经沧桑的模样。
“你是不是怪我误导你,让你输了一百多万?”
我想摇头,但觉得过于虚伪,于是点头。
“没关系,我能救她。”
“救她?怎么救?”我说,“你不是说,我的世界线已经因为你的介入改变了吗?”
“可以,我的原计划是:通过这场球赛让你赢几个亿,然后再告诉你一个分子式,你用这个钱,按照这个分子式,去找公司研发药物,治好语冰。但蝴蝶效应发生了,世界线已经改变,堵死了你通过赌球一夜暴富的机会。至于炒股、投资,太慢了,就算把房子卖了,一年翻两番也可能来不及,所以,我会带一位医学顾问,‘降临’你的世界。”
降临,这个词震慑了我,齐,来自一个世纪后的“我”,要来我的世界?我艰难地说:“你,可以穿越到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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