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事了,但若能为皇后洗清这些罪名,也未尝不可。”
四位臣子听天子发话了,各自静默不语,只听秦昊尧的低沉嗓音回响在整个上书房殿内,仿佛过去的沉痛褪去不少,最终只剩下冷然的意味,他寥寥数句带过,已然是对他们的万分信任。''“当年皇后有了朕的骨肉,怀胎数月最终无疾而终,是因被麝香所害。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朕告诉你们实情,朕相信你们绝不会外传。”
秦昊尧一身肃然,眼底的墨黑宛若胜过窗外的夜色迷离,他见众人有所动摇,唇畔扬起一道喜怒难辨的笑意弧度,他的言语之中仿佛更多的是喟叹和感慨万千,字字带刺,让人无言以对。“皇后为了朕饱受颠沛之苦,痛失亲生骨肉之难,若这世上还有人要怀疑她,是否太刻薄?”
这一席话隐藏着暴怒的征兆,只字片语之内更可窥见天子的笃定决绝,罗欢跟严布吉两人对望一眼,贞婉皇后纵然在王朝之中是个饱受争议的女人,但他们更清楚天子的意思已然明朗,两人不再开口挑起争端,最终归于平静。
“明日早朝之上,皇上尽管放心,微臣跟三位大人定会尽心为贞婉皇后追回往日名分。”公孙木阳见状,知晓此事已经平息,深沉的眼底生出了笑意,起身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诚意。
众人对贞婉皇后的再多质疑,终究抵不过皇嗣的分量,一旦皇嗣顺利出生,贞婉皇后在后宫定能稳坐后位,此事早已板上钉钉,不容置疑。
其他三人也应了几声,秦昊尧的心中落入更多平静,自然是满意至极,扯唇一笑,黑眸中的墨黑光彩更加浓烈,熠熠生辉。
四位臣子离开之后,秦昊尧转向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荣公公,唇畔笑容转瞬即逝,沉着隐忍,朝着身边的宫人吩咐一声。“准备圣旨。”
荣公公见天子面色沉敛,眼神阴郁,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将一切准备妥当。
这回,祺贵人定是逃不开了,荣公公丝毫不曾为祺贵人开口说一字半句,他虽然服侍天子这么久了,但也是在方才才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
将御笔紧握在手中,秦昊尧不再迟疑,沾了沾墨汁,御笔汲取墨汁愈发饱满,他果断下了决定,将心中所想写成笔下圣旨。接下来,他自然要将祺贵人治罪。
祺贵人在几个后妃中家室背景是最好的,很多人不敢动她,她看似纯真,实则比任何人都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她的精明恶毒,藏匿在心中深处,常人根本无法看清她的真面目。但祺贵人对他而言,绝不会是特别的女人,她并不是美丽的让人惊艳移不开视线的,虽然服侍他的时候很用心,他却没有半点不舍,他原本就是无情之人,抛弃跟自己几年内不曾见满十次的女人,宠幸不过五次的没有半点男女感情的女人,他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更别说,祺贵人的罪名根本不容饶恕,她授命朱太医透露药方,更指示身边婢女谋害穆瑾宁,试图害死穆瑾宁腹中脆弱的胎儿。
他从来不是心胸开阔的男人,任何人一旦触怒他,犯下他无法容忍的过错,他就不会再留着这个人了。身为后妃,不管身家如何,不管容貌如何,不管性情如何,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恶毒的品行。或许是这些年来,自己也深受其害,他格外在意。而祺贵人定是心存侥幸,本想不明不白除掉皇嗣,却高估自己的智谋,哪怕祺贵人是金枝玉叶,在秦昊尧的眼底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他素来果断敢做,更别提祺贵人只是出自大户之家而已,有个有权势的家族撑腰,却本该更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更该当后妃的表率。但祺贵人还是太令人失望了,并非秦昊尧对她有过多的期待,但当年是自己选入宫里来的人,无论当下他多么不用心,筛选的多么敷衍仓促,但他依旧自责,对穆瑾宁而言,是他亲自选出来的女人,将穆瑾宁害的那么凄惨,是他当年种下的因,成就了今日的果。
他当然要处置祺贵人,既然敢动穆瑾宁,还想平安无事,那当然是最错误的念头和奢想。
此事由他来了结,才不会生出任何后患。
只因,他是整个江山,整个王朝的君王。
“荣泽,由你去宣读圣旨。”
秦昊尧望着已经写成的圣旨,眼底的眸光熄灭,仿佛像是无尽无边的黑暗,他站在书案的前头,丢下这一句,什么话都不再多说。''
荣公公看天子的神情如此冰冷,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更是心中不寒而栗,每回见着秦昊尧流露出这般的神情,他就知晓天子的心中动了杀气。他低着头将圣旨卷起来,不敢偷看其中的任何一个字,揣摩圣意,是下人犯下该死的罪,他绝不会自毁前程。
反正过不了多久时间,他就会亲自宣读这一张圣旨,但不该透露此事的时候,他会当做自己毫不知晓圣旨的内容。
二更天的时候,荣公公去了玉清宫,面无表情地读了圣旨,随后留下了手中的漆盘,为了不负天子厚望,他不曾当即离开,而是在玉清宫的外堂等候。他明白没有人心甘情愿赴死,哪怕是天子的命令,祺贵人这样的大家闺秀,也绝不会果断去往黄泉路,不过他这个当下人的,有很好的耐心,只要他能在天亮之前回皇帝身边复命即可。毕竟他跟祺贵人没有任何恩怨,祺贵人好赖也是个妃嫔,他若能给她几个时辰了断红尘往事,才不会遭来怨恨。
他镇定地站在外堂中央,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隐约可以听到婢女轻微陆续的哭泣声,荣公公将手中的金色圣旨紧紧握着,人之将死,他不该太咄咄逼人,至少该给祺贵人一片清净。
漆盘之内放置着的,是一条柔软又坚韧的白绸,在玉清宫的烛光之下,幽幽地焕发着光芒,仿佛在下一瞬,就会蜕变成一条巨大的白蛇,朝着人吐出鲜红的信子。
祺贵人没有留下一滴眼泪,木然地跪坐在原地,整个内室只有茜莹的哭声,但她仿佛从未听到过一样。对于整个宫里的任何人而言,今天当然是个好日子,只因天子回到皇宫,一切都将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没有任何人会害怕,没有任何人会不安,在今天,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声,惧意,颤抖,心寒,绝望……两年来,她头一回有过如此难辨的心境。她明白自己迟早会被天子治罪,却不敢置信圣旨来的这么快。
皇上急于处置她这个意图不轨的罪人,如此急迫,甚至……连过一夜明日惩罚她都不肯,今夜她于心不安,迟迟不曾入睡,仿佛早有预知般辗转反侧。
听到玉清宫前的脚步声,她当下就坐起身子醒来,而茜莹却是被她的动静吵醒的。祺贵人安静地披上外袍,见荣公公朝着自己疾步走来,一看荣公公手持的圣旨,她当下就明白荣公公的来意了。
皇嗣,那个女人身怀的皇嗣……却比她更重要。
知晓她却被隔离开来,不曾看到任何一人欢欣鼓舞,却又不难想象他们的各自欢喜,不难想象玉清宫外的热闹。她不知今夜玉清宫外是否举办了夜宴,歌舞升平,是否玉清宫离得太远,天才不曾听到些许丝竹声,葡萄美酒夜光杯,每个人的脸色都是红润光彩的,每个人的眼底都是喜色,他们频频吞咽美酒,说出祝词,庆贺天子打了胜仗,更庆贺天子有了新宠……真是喜上加喜。
她在玉清宫的这些天,总是想着到底穆瑾宁跟鸳鸯到底说了什么话,才让鸳鸯如此舒心坦然,仿佛是了结了鸳鸯的夙愿……她在这个疑惑之中越走越远,越走越深,宛若走入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黑洞,她一直都是蒙在鼓里。
双耳像是聋了一般,但祺贵人却不知为何自己分明听到了荣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几乎是用一把匕首深深刻在肌肤之上,自己的罪名,早已成为皇帝手中紧握的利器,每一刀又快又准,更是狠极了。
听完圣旨的那一瞬,她早已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无心去听圣旨之中她的罪名,但沉默了许久之后,她还是站了起来,伸出手触碰到桌上漆盘之内的白绸,蓦地察觉到些许异样的情绪,宛若激流般穿透她的身子。
她不是不曾听说过景福宫的秘闻,虽然不知是否可信,以前的德庄皇后是被惠王赐死的,她静静地站在白绸前,她此生是无法再登上高位,却落得跟德庄皇后一样的下场吗?!哪怕是皇后,也有被冷落,也有被抛弃的一天,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皇宫更无情的地方,也再没有比天子更绝情的男人了吧。
祺贵人突地轻笑出声,笑声之中满是轻蔑,仿佛回到她送夏采薇出宫的那一天,夏采薇看她的眼神之内,明明藏匿着太多太多东西,夏采薇劝告过她,说不要有任何的野心,否则会比她被遣送出宫的下场更糟。
当下,她哪里听进去夏采薇的箴言?不到最后一步,她是绝不会回头的,充斥在自己心里的只有野心,只有想要上位想要讨好取悦皇帝的心,但她没想过自己早已站在悬崖边上了,她误以为自己曾经离天很近,却不知自己脚下早已没有任何东西。她听到自己坠下高山,尸骨全无的巨大响声,甚至……连一声哀鸣都来不及喊出口来。
其实一切都是她的奢想,并非每个人倾尽全心就会赢得一个人的心,她以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更知晓进退的道理,但她却也比任何人都输的一无所有。
但她不想这么死,即便是输了,也不愿连死法都早已被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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