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她做不了主,只能无动于衷。她如今理清了跟几个故人之间的关系,常常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思前想后,若不是当年想要帮助太子跟太子妃,想出计谋帮助他们出逃出宫,也不会惹来这么多事端,甚至险些害的他们一家子溺毙在江南湖底。更别提,她跟薛月敏并非熟识之人,她若是引荐薛月敏进宫,这个女人会一辈子感恩戴德地活着,还是寻得机会就要铲除异己?而她跟秦昊尧之间的情分,也会因此事而撼动。
“娘娘慧眼,我亦不拐弯抹角,些违心的话。若是娘娘肯为我在皇上面前几句,若一旦心愿达成,往后我便是娘娘这边的人,无论娘娘要天上的星星还是水中的月亮,我都会尽心去做,此生绝不会有二心。”薛月敏洞察着穆槿宁的神情,的愈发动容,舌灿莲花,顺其自然。
薛月敏果然是一个心思细密的女人,她奉上自己的心,其实的不是这么简单,要找一个忠实的奴婢何其容易,薛月敏示忠心的更是——她身后薛家的人脉势力财富,只为了能成为后宫的女子。不曾拿来任何珍宝,显得这般行径与众不同,毫无铜臭,更显忠心可鉴。
她跟自己表明的,是她这辈子不会成为穆槿宁的敌人,永远都是她的盟友,无论后宫纷争多么险恶,多一个人的支持,总比多一个人的敌对来的安全。
若是别的后妃,一定会多多少少被薛月敏的举动所打动吧。穆槿宁轻锁眉头,凝视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年轻女子半响,才站起身来,扶着她起身。
薛月敏唇畔的一抹笑意,虽不明显,却还是不曾逃开穆槿宁的眼底,她扶自己起来,自然便是应允了她的建议。
穆槿宁不动声色,仔细审视着这个女子,突地想起秦昊尧前些日子过的话,身为天子,有自己的责任,必须面临许多的抉择。
而她,往后也会面临诸多抉择,秦昊尧让她相信,这世上唯有他可完完全全地信任。
“若是皇上来问我,我亦不会劝服皇上选择薛姐你。”穆槿宁的下一句,却宛若惊天霹雳,打的薛月敏血色全无,振聋发聩。
“娘娘——”她低呼一声,不知此事到底何时开始不再顺利,更不知她到底错在哪儿。
“往后,皇上身边是需要有人服侍,但不是薛姐。”穆槿宁释怀一笑,直直望着那双不无错愕的眼眸,不难看出薛月敏的惊慌。
那是,以为自己可以赢得整盘棋,却突然落败的神情。
“身为女子,我看得出来薛姐是个有才之人,或许在杭州城内也是佼佼者,你的傲气原本没错。天下女子何其之多,若是都是一些庸俗之人,亦不会让皇上多看一眼。”顿了顿,穆槿宁将眸光从薛月敏的身上移开,她眼底清冽肃然,嗓音清冷:“只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的傲气若不能得来圣上欢心,你就该另谋出路。正如你所言,再好的酒,也希望等一个识货之人,而并非被人胡乱买走,嫌弃厌恶。”
薛月敏方才被泼了一盆子冷水般麻木不仁,她微微怔了怔,这些话原本是为了讨好天子在酒席上的,为何穆槿宁将它再一遍,却又有了别的用意?!
只听得穆槿宁淡然笑着,她转头看着怔然的女子,眸光更盛,仿佛火光乍现。“为何到这酒薛姐如此在行精通其中之道,用在人的身上,就稍显迟钝呢?”
张了张嘴,薛月敏却发觉自己像是词穷,竟然什么话都不出来,她的面色白了白,更是无言以对。
“后宫繁华美丽,这是薛姐心里想的吧,你当真亲眼见过哪怕一回吗?”穆槿宁走近一步,眸光大放异彩,宛若咄咄逼人的气势,从温柔婉约的身子骨里散发出来,逼得薛月敏几乎想要后退,根本招架不来。“若没有亲眼见过,你这般聪明的女子又当真相信世间传闻,口口相传?哪怕用眼睛看过,你又相信这并非海市蜃楼,一时幻境,当真时时刻刻都如此令人艳羡?”
薛月敏从未这么近地看过这位后妃,这个女子眼底的烈焰,仿佛要将她燃烧殆尽,烧成灰来,她突地胸口一热,拳头紧握。
“你若是哪一日被折断了这一身傲骨,会痛不欲生的——”
穆槿宁回过身去,不再看她,眼底渐渐褪去了火焰的光耀,恢复成往日的平静温和,她深深望向临河风景,眼下的河水极致温柔。
但再温柔的河水,一旦到了雨季,也常常成为吞噬千家万户的洪水猛兽,成为人人惧怕的灾祸。
她不愿伪善而活。
若是别人觉得这是可怕一面,也就随他们去吧。
她或许是自私,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也想让天子过安静无忧的生活。
他既然无意,她又何必忤逆他?
拒绝了薛月敏,看似残忍,却也是最好的决定。
穆槿宁这般想着,突然一身轻松,她并非十足厌恶薛月敏这个女子,她同样欣赏薛月敏的巧思才情,但不知为何,出最后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居然也能感同身受其中刻骨般的心痛。
仿佛,谁在无边无际的岁月之中,也被命运用力折断了傲骨,曾经痛苦至极地苟延残喘,甚至连自己最初面目都全部抛弃。
……。
第252章她找到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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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你这么早就回来了?”薛学清正在书房翻阅文书,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猛地丢下手中墨笔,袍袖一挥,疾步绕过书桌,走到门边,薛月敏正站在门口,看起来神色黯然,有些疲倦。
“爹爹,我累了,想回房歇息了。”薛月敏朝着薛学清微微福了个身,眼底一片孤寂之意,讪讪开了口,正欲转身离去。
“娘娘怎么?”薛学清见女儿这般神态,自然了然于胸,不过还是想要知晓其中事态的进展。
“我原本要去服她,没想过最终却被她服了。”薛月敏这一路上尽是百转千回,只消一闭上眼,就不难回想起那一刻的眸光乍现,宛若惊世之光,那一番近似咄咄逼人的逼问,让她无言以对,最终只能折服。她的心中尽是自嘲,她将此事想的太单纯太天真,不过是一时意气,哪里经得起时光的打磨?若是当真过上极尽孤独的日子,这满腔才情无人欣赏,还不是苦守空闺,届时不能自已,更是得不偿失。既然天子根本不欣赏爱慕她,她即便挤破了头进了皇宫,又能有多少胜数?她这些天是被愤怒和不甘蒙蔽了眼,从来都是她拒绝别的男人,觉得不可一世,更觉天子没有看不上她的理由,才会如此积极,其实……她不过是想要一个互相倾慕互相赏识的良人,过琴瑟和谐的生活,整日怨怼生恨,并非她心之所愿。
这些日子身处的迷雾,总算散尽了,她下马车的时候,虽然一身疲倦,却又甘之如饴。她本以为这位娘娘是一个温和近人的女子,更以为她生性柔弱,只是人不可貌相,虽是江南女子一般温柔似水的美貌,骨子里却又有深谙宫规的强硬,是个柔中带刚的人物。
她走近两步,双手覆上薛学清的衣袖,眉目之内满是黯然神伤,当下离开的时候有过不甘心,更有过愤怒,但不知为何,那位后妃赶走她的那句句真言,却在脑海之中越来越清晰,个中滋味,她也越来越品尝的出来。那些——并非只是威慑她的谎言,并非只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那个女子……仿佛也深明自己的心境,仿佛也经历过这些心绪和煎熬,每一个字都入木三分,到她的心坎上去。
“我突然不想离开杭州城了,爹爹。”她扬唇苦笑,轻声浅叹,她是眼高于顶地过了十九年,得好听是自恃过高,得难听是不曾顾虑过自己,不曾顾虑薛家,她将自己忽略的孤独都埋入酒坛之内,埋在地下,却从未正眼瞧过那些个欣赏她爱慕她的男人。
若无人赏识,她空有一身才气又能如何?
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意义用事犯下的过错,到时候再想要反悔,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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