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淡淡睇着眼前的神态有几分天真的女子,她不动声色,祺贵人在自己的眼前,让身边的宫女当了恶人,而自己却开解她们之间的误会,若拿夏采薇跟眼前的祺贵人来比,夏采薇的心机城府,身份更尊贵,但远远比不上年纪更轻的祺贵人。
“好了,我们也不耽误你的功夫。若是圣女今儿个能见着皇上,就帮我跟皇上问声好吧,说玉清宫的腊梅花都开了,何时皇上有功夫的话,请来玉清宫瞧瞧。”
祺贵人噙着一脸笑容,说完就走,不曾赘言,唯独留下云歌一人,她静静地望着远走的那对主仆身影,在这件事中祺贵人不曾刁难自己,这一个招数,是以德报怨——为了让自己心中内疚亏欠,要自己在皇帝眼前为祺贵人说一句好话。
云歌这般想着,回过身去,停在白马的身下,伸出手轻轻抚着白马的鬃毛,不曾流露任何情绪。
后宫看似冷清,人的心里,却到底热闹。
蓦地被方才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击过身子,她原本就对后宫生存的规矩懵懵懂懂,上回险些被夏采薇陷害,如今一眼就看穿祺贵人的心术不正,难道只是她对任何人都多了一份疑心,还是因为秦昊尧的那一句——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只能相信他?!
她从未想过,哪怕一次,若她就是贞婉皇后。
若用贞婉皇后的眼去看这些后妃的把戏,若用贞婉皇后的心去度量这些后妃的计策,那个女子……会如何做?!哪怕再仁心仁德,身为皇后,心胸宽广,也不见得可以容纳坏心的妃嫔吧,但却又日日都必须面对那些一道分享夫君的女人,宽容仁慈,的确该让人信服。
“云歌姑娘,皇上找你呢,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皇上该等急了。”
一路上思绪不断,刚刚走到皇帝寝宫前方,紫鹃已然在路上四处张望,急急忙忙给云歌福了个身,牵着白马走去一旁。
“朕听紫鹃说你出去散心了,常去宫里走走是好事,不过下回让宫女陪你一起去。”云歌推门而入,秦昊尧正坐在外堂的椅子之上,随手翻阅着一本诗词,听到她的脚步声,这才放下书册,抬起俊脸来,看着她笑言,原本那么苛刻疏离的男人,在面对她的时候,却总是笑的。似乎能够见着她,对他而言是一件开怀的好事。
他对她的微笑,他看她的眼神,他说话的语气,都能看到他的感情,云歌明白他依旧不曾改变心意,比起过去的顽固偏执,如今她平和淡然许多。毕竟她的反抗较真,在一国之君的面前,都更像是班门弄斧的可笑无力。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热切和暖意,淡淡问了一句:“皇上等我很久了?”
这一次,她不打算再逃。
秦昊尧看她的目光放柔,俊美面目愈发迷人,他的语气向来笃定自信,从不优柔寡断。“不算太久,反正你一定会来。”
当然,她除了回来,还能有什么容身之所?!云歌淡淡一笑,嗤之以鼻,却不曾被他迷惑人心的俊脸蛊惑,虽然看穿了祺贵人的用意,不过既然是她险些撞倒祺贵人,这个顺水人情她坐又何妨?!
“方才在路上见着祺贵人了,她让我跟皇上说,玉清宫的腊梅开了,请皇上去观赏。”
“朕不是不让你跟她们有任何来往吗?”
秦昊尧却蓦地笑意转冷,他闻言不曾有任何敷衍的宽慰,有后妃记挂着他似乎并非好事,他紧锁眉头,面色铁青,低喝一声,就像是威吓。
云歌不曾想过他会勃然大怒,她的确也并不喜欢跟后妃打交道,但听到他无端端的指责,却像是做错事的是她,虽然迟迟不言,不曾为自己辩解,但她心中始终落入几分委屈。
“皇上既然厌恶她们,又何必娶她们?既然娶了她们,又何必不让她们其中哪怕一人生下皇嗣?”
沉默了许久,云歌才冷冷地开口,心中愈发混乱。
秦昊尧这一个男人,失去了挚爱,心里却一直只有容下一个人的位置。
时光的消逝,绝不容许他如此矛盾两难,越是纠结,就越是痛苦。她突然后悔自己的出现,至少再艰难,他即将开启新的生活,再想念故人,他也终究会看习惯新人的笑容,而并非如今紧抓过去的沙土不放。
握的越是紧,手中的东西越是容易碎。
“哪怕当年皇上明明清楚,贞婉皇后根本就不会回来了——”他的禁忌,无人敢触碰的禁忌,唯有云歌生生揭开秦昊尧的伤疤,血肉模糊。
他蓦地站起身来,逼近她的身子,脸上的笑容格外牵强,黑眸之内闪过一道晦暗,宛若失而复得的激动:“你不是已经回到朕的身边了吗?你说你是云歌也好,朕清楚是上苍把你送回来了,朕过去对你犯下的过错,会弥补你的。”
前半生,崇宁已经毫不亏欠他了。
后半生,他愿为她抚平伤痕苦痛。
云歌继而不言,她越过秦昊尧的身子,走到一旁去,轻轻推开窗户,望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淑宁宫的废墟之上,一只浅白色的蝴蝶缓缓飞过,短暂停驻在屋檐上,不多久再度划过朗空,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幅画面,云歌不知为何,突然一阵心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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