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眨眼,道:「不必了。」
我一头栽进风雪之中,和剑意相纠缠,闪躲之中已然比从前熟悉很多,我站在无望崖边回过头,崖底撑着玉骨伞的少女,在风雪里走入深潭。鹅黄如絮。
我有很多日没能见到谢如寂,他常常只用回音石留下教习的内容,只是话都能准确地指中我的错误和要改变的地方,真是神了。
雪停的那几日,我和师兄们找了个空地吃菜,鸡是我和宋莱到玉已真人的灵兽园偷的乌鸡,喂了不少仙草,故而十分肥美。酒过三巡之后,我仰倒在雪地里,梅花落了我一脸。
大师兄安静地把我喝的酒换成恬淡的果酒。
二师兄高兴得手舞足蹈。
我睁开眼,雪落进我的眼睛,我说:「宋莱,我欠你一条命的。」
宋莱睁大眼睛,悲愤道:「你终于记起来你把师父的琉璃盏打碎,赖给我的事情了!我差点被送回苍南山!」
我装酒醉,没听见他的话。宋莱聒噪,大喊大叫:「等大师兄当了掌门之后,我要当药长老的位置。届时你的鲤鱼洲,要给我送很多珍贵药材。」
我哈哈大笑道,好。
又是一年新雪,来日可期。所谓长远,从眼下开始。
我把玉龙剑诀练完那日,和谢如寂的相处更像是平常相识之人。我和他告别的时候,正见他靠着石壁,背脊单薄,不声不响地往手腕上缠上黑色的护带,我才发现他的气质比之前的更冷冽许多。仙盟像是淬火的熔炉,他如同一把剑,用得越多也就愈发寂冷,愈发锋利。
我曾听过仙盟盟主和谢如寂的对话,他道四方涌动,新旧消亡,如今谢如寂已然扬名,该担下诸多责任。
和前世没多少出入,原本后来谢如寂就是仙盟最狠最快的一把剑。
可是眼下,我见谢如寂不声不响,言语寡淡,恍然间发觉,今年的他,尚且只比我大上两岁。众人不敢多直视他,也就忘记了他也是个少年。
把天下的重担都放在他身上,不免太过沉重。
我想了想,最后留下话,温言细语:「谢如寂,你有没有觉得逼得自己太狠了呢。晚尔尔也不曾劝阻你吗?」
我问了两个问题,可他就像只听见一个一样。
谢如寂抬眼,声音很淡:「你也差不多。」
一下子把我卡住了,我想想也是。我笑着说:「我想要鲤鱼洲好,你想要天下好,那我们是一样的人。」
谢如寂仰起头,漫天的雪落进他的眼底,他的声音几乎要听不清:「不是。」
他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一人一剑行于天底间,他想要她真的快乐,她要天下邪魔尽,他就拼了一切去帮她。他是天生的薄情人,不知何为欢喜,他见朝珠吵闹,一剑掀翻。从此让她烦了他许多年,铁石生花,白日梦游,他抓住的何止是一个不知边际的梦。
我没听清,想再问一遍。他却别过头,像极了伤神的模样。
6
已是开春的时候了,扶陵宗的弟子已经为这昆仑虚大比的事情兴奋了一个冬日。
碧桃花终于在三月时蔓发了第一枝春,与此同时,昆仑虚的帖子下到了修真界每一个大小门派,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都得经过挑选,选出那些宗门之中资质上乘的弟子去参加。
我的师兄们当然都在其中,晚尔尔突破了金丹也在,都是一些意料之中的熟悉面孔,还有上回总是为我说话的玉如师妹。她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见了我也十分欢喜。
宗门之中对我的参加总有人有些微词,冷笑道:「朝珠师姐这样屡战屡败的修为,也可以走后门去吗?」
大师兄从堂前走过,顺手给几个多言的弟子关了禁闭。二师兄笑眯眯地揽上多言弟子的肩:「陪师兄去练武场玩玩。」
自此,再没有人多说一句。
我日日勤于修炼,都觉得自己的修炼似乎到了一个饱和的程度,就差一个突破的契机,我现在的修为已经不按修真界传统的方式算了,反而是玉龙心诀自己划分的境界。
师父闭关了,带队的人便成了玉已真人。
载我们去昆仑虚的是一只大船,乘云驾雾一日千里,靠玉已真人掌舵,毕竟路途遥远且十分险峻,灵力从他的四周源源不断地输出来。我和二师兄带了叶子牌,拉了玉如一起打,其他弟子闲得无聊,便也落在我周围看。
玉已真人本就阴沉的一张脸,因着日夜兼程徒增疲惫,看着我们这边的欢声笑语,觉得自己愈发像一个大怨种。即便晚尔尔在他旁边,替他擦去罗盘上沾上的灰,也没能拂去他的不满。
他叫了声:「轻舟,管住你的师弟师妹们,这样吵闹,出去白白丢了扶陵宗的脸。」
大师兄正靠着船舷捧着卷书看,眉眼柔和,闻言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书过去,眼也不抬道:「他们小孩子无聊,自然找些事情做,这回的第一扶陵宗会拿下,这就足够了。」
玉已真人的话被挡了回去,大师兄从原先走火入魔的状态之中恢复之后,过往的修为不仅没废除,反而更进一步,前不久刚突破了元婴,是据我所知修真界中年轻一辈修为最高的人了。
二师兄笑嘻嘻地补上:「是啊,真人何必和我们这样的小孩子多计较呢,上回偷了你的灵鸡的事情,就别多计较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玉已真人就气得心梗,脸上的瘢痕抖动,从牙缝里挤出句:「那不是鸡,是乌凤。」他狠狠扫了我们一眼,我们却别过头去,围到船舷上看外头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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