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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君多欢喜(第1页)

剑君多欢喜

重回剑仙少年时

1

谢如寂他们下了船果真没和我们一起去鲤鱼洲,而是改乘了别的灵舟去。

渡口处人来人往,鲤鱼洲向来女子多,也生得好看,穿着与别的地方有许多不同,她们额上都挂着圆润的海珠,面容上绘着独特的纹路。渡口买卖都摊着,卖灵海底捕上来的巨蚌,蚌壳一开一合,露出里头大粒的明珠。小精怪在浅水边嬉戏,偷偷踩住漂亮姑娘的裙摆。

渡口以水色为底、玉龙为图腾的旌旗在风中飘荡,一派和乐的景象。

我几乎不敢抬脚,怕是一场幻境。

容姑让我伸出手,我茫然地照做。旁边常年在渡口守着的婆婆替我从腕上解下来我戴了许多年的红绳,就算有灵力加成,也已经磨损得很严重。是我走那年她系上的。

鲤鱼洲出入,都要换上一根红绳,不知道是哪一年留下来的习俗。

她取了一根新的,重新系在我的腕上。我盯着腕间换上的红绳,红绳坠着漂亮的贝母,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婆婆道:「今年红绳上的贝母是自己浮到海面上的,我在渡口这些年,料想必定是大福之征兆。现在看,果真如此。」

我哑然失笑:「何以见得?」

婆婆浅作一礼,苍老的背脊弯下来,两手交错覆在额上,做了一个鲤鱼洲的贵礼:「因着众人等候的人终于回来了。恭迎少主回洲。」

我急忙扶住她的手,怕她的声音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引起不必要的轰动来。毕竟我刚刚才遭遇了虺蛇袭击,身上实在是有些狼狈,不是一个恰当的正式见面时机。我意外地问这婆婆:「您竟然认得我。」

她抬起眼,被褶皱盖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点:「自鲤鱼洲唯一的少主远出学艺之后,人人都格外关切扶陵宗的消息。只是鲤鱼洲与外毕竟不大相通,往往年前的消息现在才到。可是洲内人都知晓,天青色便是扶陵宗弟子服的颜色。更何况,少主虽然模样与幼时变化颇大,可是却有一双和老洲主一样的眼睛。」

天青色弟子服,我想到这里,突然转过头去,果然方才还在渡口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微微欠身对我行了个错额礼,眼里头竟然满是期盼。再看容姑,她明显一副默许的模样,她早就想到我的天青色弟子服会引起诸人注意了,对于这样的场面并不意外。

上一辈子,我是在族中精心打扮下才见的洲民,从头到脚都十分精致,由凤鸟拉着的华丽车辇载着我象征性地在城中转一圈,看起来和吉祥物没什么两样,路过众人的时候不论他们下跪还是错额,我都没法回礼,也不能有除了端肃之外别的表情。

可我现在一身风尘仆仆,却比往日诚恳万分。

我立在原地,也朝众人行了礼,声音缓了好几遍,仍然有哽涩之意:「鲤鱼洲少主朝珠,从扶陵山归来,承蒙诸位期盼。」

从这一刻起,我与鲤鱼洲生死与共。

鲤鱼洲生我生,鲤鱼洲死我死。

2

我母亲其实是往上十辈都数不出的天才,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鲤鱼洲的洲主,但其实在她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却意外地平庸至极,只能会一些最基本的术法。听说她们年少选灵器的时候,鲤鱼洲这样多的灵器没有一把愿意选择我这位平庸的姨母。

但是现在很多年过去,我母亲已陨落,我还没长成,就是我这位手段十分血冷的姨母一手管着鲤鱼洲。

不夸张地说,她是我见过最面冷心冷的人,我也因着前世诸事,对她怀恨于心。

洲主的宫殿修筑在鲤鱼洲最深处,一座莹白而高大的神像就屹立在宫殿门口。这不是和前头看到的神像一样,这神像描摹的模样并非是我母亲,而是鲤鱼洲第一任洲主朝龙,这位老祖宗最后是飞升成龙神了,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罢了。

修真界已经近千年无人飞升,灵气也日渐淡薄,现在最有可能飞升的乃是我们的剑君,谢如寂。

我仰头打量着这尊神像,女子的眉眼之间有着杀伐果断的凌厉,可是眼皮低垂又生出了些悲悯,一半人身,一半龙尾,却不显得狰狞恐怖。换句话说,这位老祖宗对于鲤鱼洲,地位就像是镇海神针一样。

容姑出声道:「少主,该去见代洲主了。」

我便长舒了一口气。

姨母不像我母亲喜欢热闹和花草,这座宫殿里人气都没多少,如同黑色的灵海一般深沉。正殿并不远,我和容姑在婢女接引下很快就走到了。侍女们替我从两侧推开门,面前霎时间明亮一片,殿中传来的威压几乎让我下意识地想要弯下腰去。

我早有准备,一点都没露出慌乱,连脊背都是挺直的,唯有鬓边渗出了细微的汗珠。容姑她们都不会感觉到这种威压,只有我知道。

殿中空旷,人也不是很多,我扫了一眼看过去,但是族内和洲内有名有姓的大人们都到齐了。我的姨母就坐在主位上,穿的是厚重的黑色,连发髻都挽得很死板,眉间却点了一点浅蓝色的砂。在她下面一位坐着的女人却很是不同,大片如玉般的肌肤露在外头,姿态流转间别是一番媚态,原名已不知晓,但洲内都称她为骨夫人。

我解下身旁的玉龙剑,攥在手上,听到唱礼官扬声一句:「鲤鱼洲少主,朝珠归来。」我才往殿中走去,最终在中央的位置浅作一礼,道:「诸位族老、大人,朝珠已到。」

静默了几秒,我料想他们都在观察这个阔别多年的小姑娘长成了什么模样。

我抬起眼,不避不让地看着上方我的姨母。她盯了我一会,在我的眼睛上逗留了一会,缓缓开口道:「听闻你在宗内两次不敌一个初入仙门的丫头,这是真假?」

我毫不避让地点头道:「确有其事。」这话一出,毫不意外地看见旁边几个人蹙了蹙眉头。我继续道:「第一次在登云台,她挑中了我作比试,我用玉龙剑没有半刻轻敌,最终十招内被挑下登云台;第二次在练武场,我再次和已经金丹的她比试,百招之内被打趴。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但是下一次,我会赢她。」

如此斩钉截铁。

姨母不咸不淡地点评道:「很好的决心。又有传言道,你为自证清白,用心头血织就鲤鱼梦幻境,结果因此修为全无,连随意的外门弟子都可以欺辱你,是也不是?连你母亲都不敢随意织就鲤鱼梦,你怎么这样狂妄?」

前头尚且可以原谅,唯有这一句,让在场的众人都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凝神倾听。远走学艺多年,归来却和修为全无的废人一样,这样的少主还不如就死在路上呢。鲤鱼洲的未来可不能交给一个和凡人无异的少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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