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雾升,月淡星隐。
灯塔里孤独的守望者踩着布满苔藓的石阶攀行,被岁月侵蚀的身体像破损的手风琴一样,在粗重的呼吸中嘶响着。
裹着瘦削肩膀的背心处,有一大片在稀薄微光中倍显乌黑的汗渍。他经过一扇窗口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扭头望向那座沿海而建的巨大都市。
他不是累得走不动了,而是因为那里曾是他的家。
洛杉矶在一片璀璨的灯光中,如被坠落的星辰环绕,从深夜到黎明,从未变过。
西海岸长堤上不时有耀眼的车灯扫射而来,那是飙车族彻夜狂欢的证明,可是他忽然发现,当遥遥射来的灯光经过某一处时,却突然黯淡下去,在灯塔处看来,便如两颗坠落的星辰变成了微弱的萤火。
它绕着游乐场缓行了大半圈,车灯才重新明亮如初,而后加速,眨眼间便消失在守望者的视野尽头。
年过六十的鳏夫很诧异。
难道沿海长堤出现了交通事故,以至于那些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飙车党,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驶?
他从洗得褪色的衣兜里掏出单筒望远镜,沿着车灯灭掉的地方一路遥望,可那里路灯幽暗,海雾又向长堤上涌动,一切都朦朦胧胧得看不真切。
这时,又有一辆跑车自长堤远处驶来,疝气大灯扫过那片倚着潮浪海雾的白色护栏,虽然转瞬又熄灭了,可守望者还是看清了那一对相拥热吻的男女。
海风撩起那一头乌黑色的长发,雪白纤直的脖颈,强壮有力的臂膀,紧紧扣在一起的十指,还有在雾气中扬起的裙摆,以及旁若无人沉浸在甜蜜幸福中的专注表情。
灯光暗下去。
浓雾缭绕着将一切遮蔽。
老人已什么都看不清了,但他却没有继续上行,回到灯塔顶层的小屋里,而是靠在窗边站着,点燃了一根卷烟,深吸一口,任由尼古丁在肺里灼烧,让他清晰而深刻地回忆起,那位陪着他走过大半生的女人。
当一个人足够老足够孤单,就会觉得,只要还年轻,只要未来的画卷还没有尽数在眼前展开,所有的一切,就像被春雨滋润的桃花那样,美得让人心醉。
哪怕遭遇过坎坷和灾难,梦想依旧如同此夜里覆盖整片大海的浓雾那样,触手可及。即便不能握在掌心,可它就在眼前啊!
“雅儿,我们一起祝福他们吧,祝福他们……”老人叼着烟,双手合十絮絮低语,“祝福他们要像我们一样携手走过数十年寒暑,但别像我们这样留一人孤独于世。但愿快乐常在,但愿永不分离。”
海风涌进来,雾气在石砌的灯塔内疯狂蹿动,掀起了老人的兜帽,露出光溜溜的头顶,以及漆黑夜色也遮掩不了的漆黑眸子。
在长堤上,倚栏相拥,俏说情话的年轻男女,并不知晓在茫茫海雾深处,石砌灯塔建筑中,有这么一个饱经风霜又情路艰辛的鳏夫,正在为素未谋面的他们虔诚祷告。
那是一个正想努力抓握住生活中美好细节的老人。
似乎他在悲痛中努力生存下来的意义,就是为尚处在幼芽中的爱情祷告,和从旁人的快乐中汲取枯竭内心的养分
。
这对于把“追求、热恋、分手、悲伤、甜蜜”等当成爱情全部的年轻人来说,基本等于同天方夜谭。
他们不会理解,更不会相信:当两个人结了婚,在琐碎而无聊的生活细节中,一起伴着无情的岁月走向衰老,才能够领会爱情的真谛。
婚姻,绝不可能是爱情的坟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补全,是生活与爱情并行不悖的见证,是精神世界在同甘共苦中获得的升华。
李溪莛还欠赵清懿一次求婚。
然而,两个人却似乎在许久未见的岁月里,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给遗忘了。
他们都有各自的追求,或为艺术,或为金钱,或为声名。
婚姻于他们这类年轻人来说,就如将他们捆在椅子上的枷锁,只能望着窗外由皑皑白雪到春意盎然的美丽世界,却再也无法触及。
“回去吗?”
在长久的对视之后,当迷雾缭绕在四周,林肯车只余下一个魁伟的轮廓,远方灯光渐隐,成了幕布后暗淡不清的光斑,赵清懿才用手撑着李溪莛的胸膛,自问自答:“该回去了。”
“回哪去?”李溪莛在她耳边低语,顺势又在令他痴迷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你回你的住所,我回我的片场。”赵清懿垂眸,不与他对视。
“又要分别?”
“我回去把手机充上电,跟你视频可好?”
李溪莛被这句话气笑了。
“如果手机没电,你可以给我写信。”
赵清懿负手而立,退后两步,轻笑道:“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个毛啊!”李溪莛抬手将她揽在怀里,近乎粗鲁,又极其霸道,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便又将火热的唇印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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