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在拍戏过程中练过马术,也曾在后期剪辑中观察过自己的姿态和骏马奔行时的流线美。
他们会把注意力直接挪移到骑马者和马匹身上,而不是放在漫天飞雪和四周令人压抑的哭喊声和惊呼声上。他们很快发现,赵清懿骑着马在雪坡上奔行时,那匹枣红色的骏马有好几次出现了前蹄打滑的情况。
或许是老天眷顾着赵清懿,或许是那匹马儿有如神助,竟然很侥幸地在跌倒的一瞬间维持住了平衡。
反正不管怎么说,在那种情况下维持平衡,都不太可能是人力所为。
余彦明亦敢拍着胸脯肯定,若是赵清懿投掷工兵铲或者俯身下捞小男孩时,动作幅度再大一点甚至是下捞的动作再迟滞半秒钟,那匹马的前蹄就会擦过雪面,带着赵清懿一起滚落到能当天然冰箱使用的积雪坑里。
“北方有句老话,上马饺子,下马面。”王婧蓉关掉网页,握着手机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道:“说实在的,我很想让她尝尝我擀面条的手艺呢。”
余彦明仍沉浸在那险象环生的画面里,实在无法理解王婧蓉从视频到面条的神转折,苦着脸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呢。”
“因为我知道他们安然无恙啊。”王婧蓉微微一笑,扭头望向落地窗外被夜幕笼罩的海滨城市。
此时久雪初晴,万家灯火如星海倒坠,光彩夺目。
赵清懿端着碗在厨房盛饭时,下意识地瞥了眼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堆砌成一座压抑恢弘的钢铁森林,她像是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在嘈杂的人声和引擎声包围的城市里泥足深陷,在迷离变幻的霓虹灯中目眩神摇。
似乎每一个被玻璃幕
墙掩盖的空间里,都藏着自己过去的影子,或者是惊才绝艳的长福帝姬,或者是魄力奇伟的柳如是,或者是刚烈果决的王婉容。
真正的演员如果入戏太深,是很难从戏中的生活里走出来的。
她总感觉自己被记忆里的各种人设模糊了自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她。甚至也可以说,每一个记忆中的角色,都有她前世的影子。
李溪莛仅穿着羊毛衫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一抬头便是方正天井外的漆黑夜幕,以及如宝石般嵌在夜幕上的星光。
天井四角倒挂着水晶般的檐冰,在昏黄的庭院灯照射下,泛着暖黄色的光晕。
李溪莛百无聊赖地拾起石桌上的棋子,对准从檐角坠下来的“冰溜子”砸了过去。棋子打中屋顶在墙壁的阴角里弹跳了两下,掉进冒着热气的水池里,发出“咚”的一记水声。
没中。
他已经投掷出去六枚棋子了,原本石桌上被李宗精心布置出来的“珍珑棋局”,已是被他无意识间斩了一条大龙。
而李溪莛的手指,就是超然于石桌棋盘之外的“劫争”。
“你喜欢她?”
第八枚棋子在“叮咚”声中溅起一朵小小水花时,身后响起带着几分玩味的沉厚嗓音。
“说什么呢?”李溪莛头也不回,“老爹,我听不懂。”
“赵清懿投掷工兵铲的手法明显是练过的,你还以为她不顾及你的死活啊?”
“怎么会?她可是救了我的命。”
李溪莛心虚地说着,默默放下手里的第九枚棋子。
他坐在幽静的小院子里已经近一个小时了,虽说这座堪称“墅院之王”的四合院出自国内顶尖设计师之手,抄手游廊环绕内廷,地铺青砖温泉入户,墙周环绕着哪怕是冬季也生机满满的绿植,使得小院里冬暖夏凉,宜人舒适。
但刚下过一场暴雪的缘故,哪怕院内有专人打扫,可院外绿地积雪厚积,冰雪消融之际空气中的热量被吸收,使这间小院也比平时冷上几度。
李溪莛仅穿着羊毛衫枯坐院中,虽无风无雪,可时间久了,非得感冒不可。
别说是他老爹了,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事重重。丢棋子砸檐冰,就是因为他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着今日下午赵清懿投掷工兵铲的那一幕,不知不觉间自己也跟着丢起东西来。
身为九寰影视公司的当家人,在从业过程中接触过许多或貌若天仙,或丰姿冶丽的演员、歌手、模特,但不曾有人在他的心中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
哪怕是王婧蓉那种“凄神寒骨,悄怆幽邃”的独特气质,也不可能让他端坐院中神色哀怨地想个不停。
惟有那道骑着枣红色骏马,如一阵席卷雪山的清风般飘然而来洒然而去的窈窕背影,不断闪回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在他的视野里。
像是那尊悬挂在开元寺大雄宝殿内的青铜色大古钟,在胸腔里发出一阵阵清越久远如宋词般的意蕴深厚的轰鸣。
他被她震撼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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