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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瘦得凹陷的小脸上缀着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发痴又发狠。
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止是一顿饭,而是那个人。
在污秽不堪的世间,像珍宝一样璀璨的人。
可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等崔九完成葬母大业,洋洋洒洒扔了漫天纸钱,忽然天降暴雨。
乌云遮天蔽日,夜幕提前降临。崔九不敢在乱葬岗过夜,更挂念悦来客栈的贵人,唯恐自己失约,那个贵公子不等他便要离开。
他瘦小的身板在暴雨里狂奔,一脚踩空,竟顺着山坡滚下来!
崔九身上的脏腑和骨头没有一处不疼,可他不敢昏睡。今晚,他必须赶到悦来客栈!
男孩咬牙站起,右腿已经骨折,不能受力,只能拖在路上走。即便如此,每拖一下,骨头都似重新断了一次。崔九这一路宛若在十八层地狱淌过,头顶是暴雨冰雹,打得他抬不起头,看不清路;而脚下却是刀山火海,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他这次赌上了生命乃至魂魄,所遭受的苦痛比他十年流浪生涯里加起来还多,若非有执念吊着一口气,他的生命本该结束在那个雨夜。
天亮时,他走到了。他不认识字,可悦来客栈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他当然是知道的。
崔九近乎赤身裸体,头发上全是泥浆,身上的外伤皮肉外翻,骨折的右腿拐出一个诡异的形状——简直比他暴尸数日的娘亲还要恶心。
小二拿笤帚驱赶他,过往贵客的小厮家丁踢踹他,可崔九不肯走。
该死,他竟忘了问那位公子的姓名。
为何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他绝望的闭上眼,带着等死的心。他不知道那位贵公子是不是已经出发赶路了,也不知道自己摔断了腿还配不配被人买下,可就算死……他最后一口气也要等在悦来客栈门口。
那是他生命里最后一线光明。
抓住了便抓住了,抓不住便没了。
又有人的拳脚落在自己身上,崔九已经没有力气睁眼去看作恶的人长着什么嘴脸。因为生命的流逝,他的感官已经很迟钝,对痛楚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便随他打吧,都懒得哼一声。
“住手!”有人喝止,竟是熟悉的声音,在崔九耳中犹如天籁。
他惊喜的睁眼。看见那贵公子换了衣服,晨起的模样比昨日风尘仆仆的样子更加光彩照人。
“容公子!”那打人的胖子迎上去谄媚:“你今日要出门远行,我怕那乞丐死在门口,给你招晦气。”
原来他姓容……
容公子不悦蹙眉:“邢兄,这世道遍地饿殍,若死个人就算晦气,那大家都不用出门了。”
“是是是,容公子说得有道理。”胖子搓着手转圜:“不知容公子接下来去哪里,看看我们是否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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