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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艳殊继续说道:“无论你是不屑我的命令,还是不屑复仇的任务,亦或是觉得一个小丫头的命无足轻重,不值得大费周章,”她一掌拍在乌檀木桌上:“都太天真!”
萧笙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庆幸萧艳殊没有给他扣上“妇人之仁”的帽子,否则绝不是受这几鞭就能了事的。
“我究竟要和你说多少遍江湖凶险,你才能听到心里去!”萧艳殊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六门派会有今天的灭门之灾,就是因为当年不慎放走了我这个小丫头!他们以为重伤了姐姐,断了萧氏血脉,浮屠宫就亡了!可是不知道,小丫头会长大,死人腹中的胎儿也能活!”
自己惨绝人寰的身世,无论听多少遍,都还是觉得毛骨悚然。萧笙冷若冰霜的面色也显出沉痛来。
“笙儿,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以后的路还很长,当把每一步都走扎实了!”萧艳殊情真意切的规劝:“江湖险恶,我一直以来对你如此严厉,不外乎是为了让你、让浮屠宫,能有一条生路。”
萧笙眼里的光闪烁不明,良久,只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屋内的温暖缓慢消融着萧笙体内的寒毒,这会已经让他好过一些。可随着身体感官的苏醒,他膝盖的疼和背上的伤越发灼人起来,他唯有安静的等着,等萧艳殊放他起来。可艳丽的浮屠宫主给自己斟上一杯热茶,并没有走的意思。她夺目的眉眼注视着萧笙,眼里满盛着复杂的情愫,似有万语千言要说。
那是她的外甥,她唯一的亲人。是她从死人腹中抢出来的孩子,也是仇人的血脉。
“笙儿,小姨有些话要与你说。”萧艳殊很少有自称小姨的时候,她身上的戾气收敛了大半,几乎像个哀怨的普通女子。她转头看向窗外初升的月光,道:“故事有点长,你还是跪着听吧,能记得清楚些。”
“笙儿,你可听说过‘一僧一道双刀笑’这句话?”
萧笙迷茫的看着她。
萧艳殊宽容的笑笑,道是:“你当然没听过了,浮屠宫没有人敢提这话。”
“说的是在中原武林,有个和尚,有个道士,还有两个耍刀的人,很是厉害。你想必也注意到了,这句话里,压根没有提剑。”
“浮屠宫的人,都是使剑的。我们离开了中原已有百年,从此中原的剑术式微,已经无人再练。倒是那些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都在腰上挎一把宝剑做装饰用。听闻如今的市集上,都把宝剑和玉佩香囊摆在一起卖。”
“中原人都说叶虚经是浮屠宫的宝贝,却不知道我们真正的宝贝是无影剑术!他们也不想想,为何浮屠宫会有这么厉害的内功心法,那全是我们的老祖宗,为了修得与无影剑八十一式相称的内力,多少代人积累的。”萧艳殊叹道。
“没想到如今世人只知叶虚经,不知无影剑,简直是个买椟还珠的笑话!”她的怒火带起真气的涌动,那可怜的茶杯险些被她捏碎。
“那,”萧艳殊身上那抹罕见的烟火气鼓励了萧笙,他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我们为什么会离开中原?”
“问得好!”萧艳殊眼中寒光一闪,“你可知,现在中原是哪一朝?”
“琼。”萧笙笃定道。
“琼前面呢?”萧艳殊再追问。
“昭。”
“大昭再前面呢?”
“铭。”
“大铭末年,”萧艳殊饮一口青茗,娓娓道来:“那时还没有一僧一道双刀笑的说法,我们萧氏的无影剑才是武林巅峰的角色。铭惠帝刘基,在做皇子时便与我的曾爷爷相交甚笃,故而等他做了倒霉的末代皇帝,浮屠宫也不遗余力的护着他。”
“可惜历史的轨迹非人力可扭转,大铭的烂摊子已经无法收拾,铭惠帝刘基兵败身死,李氏叛贼入主銮殿,改国号为昭。曾爷爷既不愿为李氏效力,也担心家人遭受新政权的迫害,于是带着萧氏闭走关外。从此浮屠宫的存在被大昭蓄意抹杀,曾经所向披靡的无影剑,几十年后竟无人记起。若干年后,随着李氏皇族的没落,浮屠宫的影响才重回中原,竟不是靠着无影剑法,而是叶虚经。”
萧笙听得入了神。
“笙儿,大昭亡了二十年,我们也该回中原了。”萧艳殊一声哀叹,承载着萧氏几代人的愤恨和不甘:“若我们还立在武林巅峰上,又有谁会不知天高地厚打浮屠宫的主意?又怎会有二十年前的祸事!”
萧笙眼神清澈,神情肃穆,只道:“我懂了。”
“懂了就起来吧,”萧艳殊手掌朝上托了托,握起萧笙那只冰凉的手,用双掌仔细揉搓。叹道:“去,把药取来。”
萧笙乖乖取了药,背向萧艳殊坐着。浮屠宫主那双柔软的手沾着药膏,小心的点在萧笙的鞭伤上,轻得像在呵护初生的婴儿,不敢有一丝不慎,唯恐激起他的哭闹。
那瞬间,她竟像个母亲一样柔善。只有这时候,萧笙会觉得,她是爱着自己的。
“这几天要好好养伤,按时上药,别再碰水。”萧艳殊将见了底的药罐重新封好,顺手扯过一件挂着的干净衣裳,披到萧笙背上,挡住那些渗人的伤。
“好。”萧笙轻轻应着,不敢生出更多妄想和企盼。
果然,萧艳殊用一旁的毛巾擦净手上的药膏,又恢复了一贯的厉色,只道:“徐颇闻风丧胆,逃到南边了,看来你得出一趟远门。路上若得空,就顺路把阮家那丫头也收拾了吧。”
“好。”萧笙一贯的恭顺,似乎这才是两人之间交流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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