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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是在大军出征时,殷恪站在城楼上,与骑在马上,红翎黑甲的大皇子遥遥对望。离开城楼,他胸腔紧闷,险些摔倒,松烟扶着他说公子小心。
殷恪已经熬了多日,他从不坐以待毙,大皇子执意出征,他便立刻核验军中的粮草辎重供应,大小军官的出身背景,尽可能从中运作,替换成自己人,务必使得殿下此次出征万无一失。
他半眯起眼睛,望向高悬的白日,光晕青虚,恐是不吉之兆。他心中明白,出征一事,涉及人事物众多,他再也不可能算无遗策,这次一别,只怕和他年少时便执意辅佐的大皇子,再无得以相见之日。这样想着,腹中吐出一股黑血,晕死过去。
“大军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娘娘。”
云若菱撑一把伞,在蝉鸣声声的绿柳下,看着殷恪昏倒,他身边的一众属下震惊骚动,嘴角泛起笑意。怎会想到大皇子这般愚蠢,自己跑出来送死,他去了战场,二皇子党人就不能叫他再回来。
殷恪已经输了,一败涂地。
“再好看的戏,也有收场的时候,走吧。”
她款步走在河堤旁,初夏的微风拂在脸上,心旷神怡。皇帝信任二皇子,她几乎日日都要去请安侍疾,实在劳累。睁眼却看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惊呼出声。
“姜二公子?”
姜逸风尘仆仆,走上前来,直接质问:“若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二公子不妨明言。”云若菱皱眉,姜逸在她面前向来温和有礼,突然变得咄咄逼人,面目凶狠,她抓着侍女的手步步后退。
“你给陛下下毒,追杀知情的殷二叔,他可是你的义父,若菱,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坏?”
云若菱浑身发抖,眼泪盈满眼眶,昂起头颅重重呼吸:“我没办法,二殿下要挟我,若我不从,就要杀了我,我能怎么办?二公子以为若菱真的是那样狠心的人吗?为了义父,我跪在二殿下面前,把头都磕破了,却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我暗中派人去找过义父,但他音讯全无,若他真的不在人世,若菱宁愿,为他陪葬。”
姜逸心痛至极,第一次突破身份的鸿沟,上前为她拭泪。
“若菱,别哭,我会帮你……”
“谢谢你。”
下一瞬姜逸感到脖子刺痛,颤抖的手摸到流出的鲜血,云若菱握着簪子,在他怀里抬起头,带着满脸的泪便微笑起来,“姜逸哥哥,你是不是想听我这样叫你?”
她把姜逸推进河里,“噗通——”河面只有一小圈水花,人便直直沉下去。
云若菱弄乱鬓发和衣裳,对身边的侍女道:“这个登徒子想要轻薄我,我不得已才伤了他,记住了。”
第89章第89章
一场仗从夏天打到秋天,皇帝每日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南方传回来的战报。倭寇举全部力量大肆攻伐,景州当地兵力节节败退,幸而周将军和大皇子率援军前往,暂时打成平手。偶尔的小打小闹,扰得民不聊生。
自从姜家二郎死了,姜樵便一直称病,多次上折子辞官,不准他辞官便闭户不出,皇帝如同痛失一臂。他到底还算个英明的君主,知道不能让二皇子一党全然占据上风,把姜樵的户部大权交给殷恪。
姜家二郎,着实不争,试图对二皇妃若菱不敬,被她情急之下用簪子刺死。到底是极大的丑事,皇帝心里想要偏袒姜樵也无法,只得请太后出面安抚二皇子夫妇,不再提这一桩,让姜樵把姜逸带回去,以庶人的身份下葬。
可怜了那孟贵妃,总是到他的病床前来哭,说姜逸的死有蹊跷。惯会偏袒他自己的侄儿,也不看看,那姜逸一辈子庸庸碌碌,游手好闲,若菱却是京中有名的贤妇,尽心侍奉父皇和皇祖母,为他侍疾,常常几天几夜不曾合眼,这样的女子,怎会如孟贵妃所说,蓄意谋害姜逸?除却姜家,满京城的人,都相信若菱。
这日劭儿跪在床前,替他念折子。皇帝招了招手,他膝行向前,“父皇,有什么要吩咐儿臣的么?”
司马劭是他最小的孩子,如今也十六岁了,其余几个,早死的早死,远走的远走,只剩他一个留在自己身边,早晚请安,殷勤侍奉。皇帝心中涌动着亲情,念及对这个儿子的愧疚,眼神更是温柔。
他勉强地扬手,司马劭握住他的手,将侧脸贴进他手心,“父皇”。也许是从他生病开始,劭儿变得很懂事,除了跟在殷恪身边增长学问,便是陪t伴在自己的病床前。皇帝欣慰不已。
“劭儿,乖。劝,劝你母妃,宽心。”
“父皇,儿臣有一事,犹豫许久,想要告知父皇。”司马劭已经学会伪装,但远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境,幸而皇帝说一句话,便要合上眼睛休息片刻,忽略了他眼里浓郁的阴冷。
“说。”
“大皇兄,在南方对战倭寇,暗中扩展军中势力,收拢人心,似有,不臣之心。”话音未落,皇帝已然怒目圆睁,满面青筋,司马劭继续道:“儿臣罪该万死,只是听说,二皇兄等犹豫要不要将帖子呈送到父皇面前,一来害怕父皇受刺激,二来,殷恪携寒门子弟,百般阻拦……儿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想着君臣父子,大皇兄的事情,千万不应该瞒着父皇,因此斗胆相告,还请父皇恕罪。”
“你没错,劭儿,哈,勤儿,竟然,要反我,该死!”
皇帝到底多疑,细细想来,勤儿要出征,依着殷恪的性子,一定会竭力阻拦,为何会放任他前行,很可能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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