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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耘比殷恪小三岁,从小仰望他长大的,如今更是云泥之别,他爹说,还好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安安心心做个小吏也便罢了,若要跟殷恪比,那便是给自己找罪受。
他每日最大的苦恼,便是晚上吃什么,还有郑家娘子,为何拒绝接受他的邀约。他爱上了一位女子,但她说,她的父亲只是小小翰林院侍郎,与姜家实在不相配。让他苦恼,人人都说生在姜家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他却觉得,若没有这门楣便好了,若他只是一届小吏,兴许郑娘子就不会对他避之不及。
酒过三巡,大忙人殷恪却来到他身边,道:“翰林院侍郎,郑弘章的岳丈病危,若你能寻到名医名药施以援手,郑家娘子想必会对你另眼相看。”
“你如何知道的?”他喜欢郑娘子,这件事连爹娘都没说过。
殷恪方才与众大人推杯换盏,热络得很,面对他却一副“你管我如何知道”的冷淡神色,将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这位孙大夫原是杏林老手,专看长者热咳,你去这个地方找他,把他带到郑弘章面前便是了。”
殷恪有些醉,满面薄红,身着三品绛红官服,墨发用玉冠束起,更显得脖颈修长肩膀平直,说不出的风流蕴藉。
他握住酒壶仰面灌酒,勾了勾唇,撷去唇边酒渍:“下次再与郑娘子邀约,便去问萤萤女儿家都喜欢什么,别像上次那样找来只金丝猴,蹿进人马车里,生生把人家吓哭。”
姜耘收紧纸条,喃喃道:“若叫萤萤知道,她肯定会立刻跑回京城,要亲自t看看我喜欢的女子长什么样儿,就她那大嘴巴,叫她知道,那便是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初夏,殷恪陪伴御驾前往京城东北角的洛河行宫。如今的皇宫位于皇城正中,是前朝所建,地势低洼,每年夏天汇集雨水,潮湿闷热至极。皇帝早有移宫之心,终于在去年,因为殷恪南下一遭而多收了不少赋税,开始建造行宫。
同行的有皇后、太后、蒋贵妃、孟贵妃等,殷恪为他们介绍行宫,说起特意为太后建造了一个佛堂,采用天竺运来的三宝琉璃,每日清晨、日暮流转不同的光彩,在行宫中特意引水建造了一个温泉池,池畔栽种各类奇花,贵人们皆称赞不已。
二皇子司马勐因为驸马建造行宫受贿一事收到牵连,闭关多日,后来殷恪为驸马说话,请皇帝赦免了驸马,二皇子因此感激殷恪,跟在蒋贵妃身侧道:“儿臣早便说过,普天之下没有人像殷恪这般,既精通建造,又心细如尘,只有他来督造这行宫最为合适。”
皇帝逛完行宫,颇为满意,问殷恪还要什么赏赐。“朕知你这半年来奔波操劳,每日前来督工,大小账目都在眼皮底下,实在劳累。”
殷恪道确有请求,他道父亲多年任左相之位,深知责任深重,一刻不敢松懈,因为祖父病重,近日来颇多忧思,又患上厉节风,严重时双腿肿痛难以行步。他跪拜道:“臣恳请陛下,看在父亲多年劳累的份上,准许他卸下肩头重担,安心养病。”
皇帝叹息道:“朕也知亏待了殷凛,但他为相多年,家事国事,都离不了他。”
殷恪再三请求,说家事国事,都有文武百官替陛下分担,当代盛世贤才辈出,陛下何愁没有可用之人,请求陛下怜惜他爹积劳成疾,给他换个清净的差事。
皇帝最后终于同意,殷凛辞去左相之位,任大理寺卿,专门管理祭祀礼仪的闲差,原左相职责实在太重,一时不知何人能顶上,便先分到六部和内阁,便宜行事。
殷恪叩拜皇恩。
左相之位树大招风,殷凛早就想辞去,一怕殷氏族人不依,二怕殷家失势被政敌为难,如今殷恪独当一面,他终于能够如愿,殷恪替他完成了这个愿望。
皇帝心情很好,在行宫设宴,大肆封赏了殷家。
歌舞升平,一派盛世华光,二皇子拍手叫好,看向殷恪,见他沉静出神,似山外仙人,等他唤他一声,立即转向他谦卑微笑,问殿下有何吩咐。司马勐想起他的外祖父蒋国公提醒了多回,殷恪太过聪明,本性骄傲,坚守莫名的原则,只怕很难为他所用。
“你为何要为你爹请辞?”
殷恪用了姜耘的借口:“殿下有所不知,门第太高,不好娶亲,唉。”二皇子噎住。
有宫人到皇帝面前说了什么,皇帝扬眉道:“哦?快些请她上来。”
歌舞姬退下,众人先听见一阵叮叮当当佩环碰撞的声音,一位女子大步进入殿内,黑发垂在腰际,头上仅有一朵簪花,淡色薄纱长裙,朴素的很。腰间却搭着一条用数不清的珍珠、各色玉石做成的腰带,清爽又娇蛮,似凉风过境,拂散空气中的愁闷。
姜萤萤先规矩行礼,对皇帝展颜笑道:“陛下大喜,臣女日夜不眠,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才没有错过时辰,在今日这行宫落成的大好日子赶回京城。”
“萤萤还是这般巧嘴,好了,快说说你说的,要给朕送上一份‘惊世大礼’,到底是什么?”
姜萤萤看一眼殷恪,他袖手跪坐,淡漠得可以。她从容道:“殷大人请能工巧匠为陛下建造含章殿,是例行朝会,万国来朝之所,为扬我朝国威自然应当极尽奢华,我却听说,那穹顶之上盘踞的金龙,尚且缺了一颗衔珠。”
“殷恪,确有此事吗?”方才皇帝到含章殿走过一回,一度被宫殿的精巧奢华所震撼,特别是那条金龙,是殷恪亲自画的图样,形神兼备威风堂堂,他称赞不已,却并未注意龙嘴中的衔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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