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众鸟得脱樊笼,欢声鸣叫,振翅高飞。贺林困惑至极,不明白她们弄来这许多的鸟,为何又统统放走。
便在此时,一声极粗哑的鸟鸣由远及近,如同半空中飘过一朵乌云,伴着众鸟惊恐无比的鸣叫,一只黑色大鹰蓦地冲下,一口便叼起了一只百灵。
那百灵一只翅膀犹在口边,尚在不住拍打!鲜血落在地上,点点滴滴、猩红触目——兰芽掩住了口,念慈紧闭双目,却听一众蒙古人哈哈大笑,甚是喜欢。
“救命,救命,使不得呀!”那老者忽将手中鸟笼抱在怀里,哀声求恳。笼中小黄莺上蹿下跳,叫声清脆娇嫩,如同婴孩。
一名男子劈手将鸟笼夺过,向地上狠狠一摔。偏鸟笼坚固异常,竟然丝毫无损。说时迟,那时快,黑鹰挟着疾风扑过,钢喙在笼壁一啄、两啄,三啄之后,笼子破开,吓傻了的小黄莺给它一口拖出,眨眼间已呑在肚里。
黑鹰大开杀戒,连最早高飞的几只也给一一逼回。眨眼功夫,十来只珍禽成了它腹中之物。还余数十只鸟尸东一摊、西一摊横在地上,有几只尚未断气的,闭着眼睛兀自微微抽搐。……
众人尖叫欢呼,就如在大草原狩猎一般。那老者靠在墙角,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一时鸣金收兵,黑鹰心满意足越墙飞出。这里众人将污血狼藉的院落收拾干净,也纷纷散去。
念慈一语不发将窗子关上。兰芽躺倒在枕上喘息良久,眼睛望着空际,自言自语:
“从前师傅每诵庾信‘拟连珠’,必痛哭流涕,我那时全然不解。如今想来,果真字字泣血,不由须眉不恸。”
说罢轻轻吟道:“一马之奔,无一毛而不动;一舟之覆,无一物而不沉……”
念慈却从未读过“拟连珠”。此刻听兰芽慢慢念来,细味词意,不禁痴绝——
亡国之劫,岂但是人,连飞禽尚不可免!
更可怖的,今日宠鸟之死,尚有自己二人悲痛感喟;来日红颜遇辱,花落人亡,更哪有悼念之人!
11第十一章 明王明妃(上)
第十一章明王明妃(上)
又过数日,兰芽病体渐愈。郎中来瞧了,说是已无大碍,汤药可不必再吃了。
既好了,少不得两个嬷嬷便来催促将落下的功课一一补上。这几日缠绵病榻,并未好生梳洗更衣,这日兰芽自披了小翠才着人送来的洋红色蒙古长袍,下了床对镜呆坐,等着冬雪来替自己梳洗。
不一刻,冬雪端着大铜盆进来,使大手巾替她掩了前胸,兰芽便伸手向盆中盥沐。
前些时日,梳洗所花时间甚长,且多一半都用在梳头上。挽起发髻,戴了簪环,还要斜插一根极鲜亮的野鸭子尾羽。若稍不齐整,海嬷嬷定要责罚。兰芽与念慈常在梳头时打盹,便扯断了发丝亦不会醒来。
今日却是繁文缛节一概全免。兰芽端详着镜中青郁郁的头皮,试探着用手去摸,心想:当初落草时,便是这样子罢?
又一想,不对——娘说自己生下来便是一头好头发,黑漆漆地,稳婆还说正是戴凤冠的材料……
冬雪只低着头,一眼也不向镜中张望。待净了面,取出一个桃红色头巾,仔细替兰芽裹了头,将余下的长长披在肩上。兰芽照了照,倒也不算难看。
兰芽向冬雪笑了一下,冬雪咬了咬嘴唇,四下看看,低声说:“听说达鲁花赤老爷快回来了。”
说完瞥了兰芽一眼,这一眼复杂难言,也说不上是替她庆幸,还是惋惜。
兰芽愣了愣,发觉便是自己,听了这个消息,也浑不知该喜该愁。
梳洗已毕,兰芽自去堂屋与念慈一道等候海嬷嬷。
这两个嬷嬷凶神恶煞,可如今兰芽却并不怎样惧怕她们。倒是怕小翠,更怕七夫人。
七夫人很少开口,见面亦不过每日中饭、晚饭时两回。但兰芽一见她便觉浑身不自在,直是畏之如虎。
兰芽病的这几日,念慈老老实实识字念书,两个嬷嬷施展威风的借口已不多。但贺林均知,七夫人断不会就此罢手,往后折磨人的花样,只会更多。
果不其然,两人才坐下,夏云便来传话:“少时七夫人来瞧两位”。
念慈与兰芽各伸右手,在桌下握紧了,皱起眉头不出一语。
两个嬷嬷始终不曾出现,别院中奴仆们吆喝拌嘴的声音也不见了。少了这些日日必闻的聒噪声,愈显得房中寂静无比。
院子里亦是静悄悄的,只前两日牵进来的那匹青色小马驹又打响鼻,又是倒蹄,似乎十分惬意。兰芽心想:
必是有人又在喂它吃糖了。蒙古人连吃也不会——这麻糖有什么好吃?若是抓一把蜜冬瓜鱼儿,只怕甜得它连走路都忘了……
正胡思乱想,外头脚步声由远及近、迟迟疑疑地响起——一双穿着布鞋的男子大脚极突兀地出现在帘下!
兰芽吓了一跳,脱口问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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