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大夫人明显苍老了很多,原本保养得当的皮肤上泛着不健康的苍白,双眼布满血丝、脸颊上颧骨突出,鬓角两处更是白发丛生。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连番噩耗已经压的她几欲崩溃。
云溪灵停在三步开外,视线落在她憔悴的脸上,如墨般漆黑的凤眸中蕴含着诡异的平静,虽然她还什么话都没说,但偏偏就是这副淡然的神情将大夫人心头压抑的怒火瞬间引爆。
躺着床上的人没有预兆的抄起杯子砸去,上好的白稠瓷杯直直朝云溪灵面门而来,还好她先一步察觉了对方的意图往后退了退,否则被那瓷杯砸到必是要受伤的。
“小畜生,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大夫人愤怒的声音与瓷杯碎裂声同时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质地坚硬的暖手炉。
青浅倒吸了口气,连忙拉着云溪灵远离这个疯子,视线触及到地面挂砸的痕迹后,忍不住轻呼,“大夫人这是要以下犯上谋害郡主吗?!”
“以下犯上?”大夫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大笑起来,“不过一个庶出的下贱胚子,本夫人还管教不得了。”说罢,看也不看的扯过手边事物砸了过去。
瓷器稠杯一个接一个的砸在地上,溅起的细小碎片四处乱飞。云溪灵看她神色癫狂,不由的眉头一皱。屋内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可负责照顾大夫人的丫鬟嬷嬷们却踌躇的挤在门口谁也不敢进去,眼瞅着里面越闹越大,众人的心也提了起来。
“要不还是进去劝劝?”常年在荣霄阁伺候的老嬷嬷大着胆子提议。年轻的丫鬟们白着张脸,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纷纷低着头往后缩。
老嬷嬷怒其不争的瞪了过去,“平日里一个个伶牙俐齿的,今儿怎么都成哑巴了!”
其中一个资历相对深的丫鬟被众人推到了前面,她挂着苦笑,神情为难的说道:“嬷嬷,不是大家推脱避事。实在是不敢啊。”说着,她目露胆怯的瞟着主卧,“夫人自从流产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咱们动辄就是一顿打骂,之前近身伺候的几个姐姐如今都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现下夫人正在气头上,谁敢去那个霉头啊。”尤其惹怒夫人的还是二小姐!撇去她郡主的身份不谈,那可是个连老爷都敢软禁的主,她们躲都来不及哪儿还会上赶着往前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后面的这些话她没有说出,但是看大家眼中那如出一辙的忌惮和恐惧,多少也就清楚了。很显然,无论是精神失常的大夫人,还是文静温和的二小姐都不是她们这些小人物能招惹的。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外出取药的桂嬷嬷总算是姗姗而来。大伙儿像是见了救星似的冲了过去,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
桂嬷嬷被她们咋咋呼呼的声音吵的心生不悦,口中训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丫鬟提到云溪灵的名字,紧接着屋中又传出大夫人急促的咳嗽。
桂嬷嬷本就担忧的心忽的提了起来,顾不上众人的拉扯,当先就冲了进去。随着啪的一声巨响,刷着红漆的房门被人重重推开。
桂嬷嬷夹风带雪的闯了进来,铁着张脸挡着大夫人床前,算不上高大的身影阻隔了双方的视线。她鼓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前方,“你想对夫人做什么!”
“桂嬷嬷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刚来没多久,大夫人就又是砸东西又是骂人的。小姐都还没说话呢你倒先倒打一耙。”青浅冷脸瞪了回去。
桂嬷嬷才懒得和她攀扯,满是不善的看着她们,“二小姐对夫人心有仇怨之事人尽皆知,谁知道她是不是想趁夫人重病暗下杀手。”说着看向云溪灵的目光也越发冰冷。
“你!”青浅气的双颊通红,似是欲上前理论。云溪灵先一步挡下,迎着桂嬷嬷恶意的眼神下轻柔一笑,“桂嬷嬷多虑了,我没兴趣趁人之危。”
桂嬷嬷冷哼一声,在确定云溪灵和她们有一定距离后,才小心的去扶倒在床上的大夫人。大夫人双眼通红,额头和鬓角处冷汗直冒,许是情绪波动过大,她的呼吸急促,看上去就像一条脱水的鱼正奋力的挣扎着。
桂嬷嬷一边顺着她的气一边紧张的注意着云溪灵的一举一动。瞧她防贼似的防着自己,云溪灵内心发笑。她任由桂嬷嬷安抚大夫人的情绪,看对方的精神有了明显的好转后,才缓缓将此番前来的目的说出,“雅菡阁的钥匙在你这儿吧。”
听到这句话的大夫人顿时一个激灵,桂嬷嬷单手拍着她的背,警惕的看了过去,“二小姐问这个有何贵干?”
“自然是去找些东西。”云溪灵并没有隐瞒的意思,“事关重大,如果你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
大夫人闻言重重的呸了一声,根本不相信她的说辞,“云溪灵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雅儿身死都是你造成的!你给我滚!给我滚!”她说着情绪有激动起来,“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夫人别动怒别动怒。”桂嬷嬷焦急的安抚着,抽空还瞪了瞪云溪灵,“夫人尚在病中身体虚弱经不起折腾。二小姐若还念着半分血肉亲情,就请高抬贵手还夫人安生吧。”
桂嬷嬷说的声泪俱下,言语间的指责毫不掩饰,不明就里的人听了去,估计还以为云溪灵把她们怎么了呢。青浅简直被气笑了,若不是顾忌着会惹小姐不快,她都想冲过去拉着桂嬷嬷的衣领质问她,一直以来到底是谁不念血肉亲情。
“若大夫人配合,大家均可安生。”云溪灵垂眸俯视着大夫人,“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钥匙给我。”
大夫人深呼吸了几次后,心中那股躁动的怒意稍减,她紧咬牙关,目光嗜血的盯着她,“你,做,梦!”雅菡阁是爱女生前的住所,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云溪灵这个畜生涉足半分。
她这个态度倒是在云溪灵意料之中,毕竟要换做是她也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此事牵扯到太后咳血的真正原因,她没那个时间去体谅他人的感受。思绪在脑海中划过,云溪灵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戏谑,“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就算没有钥匙我同样能进去,我现在会站在这儿和你好好说话,只是不想坏了云府这几日难得的清净。”她说着嘴边扬起浅笑,“要么你把钥匙给我,要么我让人把门砸开。”
云溪灵说完就静静的等着她的回复。
“云府还有清净可言么!”大夫人笑容讽刺,“云溪灵你就是个灾星!自打两年前开始,云家就被你搅了个天翻地覆!如今你还有脸说什么清净?”她越说眼中的恨意就越深,“真是恬不知耻!”
说着人又咳了起来,桂嬷嬷忙声安慰,“夫人说这些做甚,大夫都交代了您这病需静养,等养好了身子才有精力管家不是,免得云府被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雀占鸠巢。”
这是拐着弯儿的骂人呢,云溪灵好笑的看着这对主仆在自己面前演双簧。“即然大夫人不愿意,那溪灵就不打扰了。”她避开地上的瓷片朝外而去,“青浅,让人砸门。”
“好咧。”小丫头答应的非常干脆。
看她没有半分玩笑的下令,大夫人顿时就慌了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小杂种你敢!”
云溪灵脚下不停,轻声低笑了一下。打算用行动回答她,大夫人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心急之下也忘了地上的瓷器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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