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是三姨娘温氏所出,虽打小和二小姐一处顽着,可到底嫡庶有别,也并未养在大太太房里,不知又是怎个境况。
三公子是是四姨娘周氏所生,却自小养在大太太房里,这便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偏方所出的男丁,若想有个好前程,便都要养在主母膝下,反倒和亲娘疏远了。
还有秦家大公子,亦是三姨娘所出,和四小姐原是亲兄妹,却同三哥儿一般,由大太太嫡养。
说来也怪,合该大太太命中无子,怀了二小姐后,肚子便再没了动静,如今年岁大了,只得把希望托在大哥儿和三哥儿身上。
如蔓突然想起半年前,在王家绣庄还她手帕的秦姓公子,他可会是秦府的少爷、她的哥哥?
念及于此,如蔓不免心下一阵酸楚,若她娘亲生的是个男丁,这大半辈子也便安稳在秦府过了。
姨娘地位虽是不高,可如秦府这般大的家业,有头面的丫鬟,都要胜过小门户的千金多少倍。
也能少受这许多年的苦,到头来凄凉而终,连夫家的面儿都未曾得见。
忽听婉蓉道,“少芳哥到京城顽了许多日子,也该回来了。”
“他在京城打理生意,哪里像你这丫头,净知道顽闹。”
婉蓉放下花瓶,将小嘴一撇,径自走到里间牡丹花屏后的西洋镜前,一面儿摆弄着发髻上的珠钗,一面儿道,“不知他这次回来,会带些什么罕物儿,开春他从颍州捎来的茉莉精油,都教四丫头讨了去,胡地给乱用了。”
“你还缺这些个,不过是图个鲜儿罢了!”大太太虽是嗔责,却满是宠溺的意味。
如蔓寻思着,这少芳哥哥,却又是哪门子亲戚,李妈似乎并未提及。
“瞧我这记性,到底是人老了不中用,说了这会子话,竟还没问五丫头名唤几何?”
大太太仔细抚着如蔓细嫩的小手儿,丹凤眼中笑意盈盈,却总教人看她不透。
“名字甚是简单,也无表字,名唤柳如蔓。”
“竟有这样好顽的事儿,长的似朵娇花,却硬要叫个藤蔓!”婉蓉停下手里的摆弄,甜声一笑。
可心里却是想着,连名字都这般微贱,怎么看也不是富家小姐的命儿头,却偏生要攀个高枝来。
如蔓见秦婉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便知她何意,遂轻声道,“我娘起名儿时说,女儿如花娇,可花开开一季儿,蔓藤却能撑过三春,就取了名儿,让大太太、二姐姐见笑了。”
婉蓉鼻子里微哼一声,拿过花瓶里的梅花儿,吩咐下人换了去。
大太太却若有所思,不知为何叹了一句儿,“柳娘子走的可还安稳?”
话一出口,登时勾起了如蔓的泪珠儿,她红着眼道,“临走时倒没受大罪,静静地,便去了…”
大太太哄劝了几句,心里也颇为感慨,她和柳娘子无甚交情,也只记得十二年前那一面儿,倒是美人胚子,可模样却十分模糊了。
秦老爷当年的一段风月情债,到如今才算了结。
柳娘子当年若是进了府,按辈分是应是五姨娘,可终是烟柳巷子出身,没得福数儿。
说来也怪,秦老爷后纳娶的五姨娘,至今儿仍是无所出。自打那以后,秦老爷便改了性子,再没收过房。
“只是既进了府,便是秦家的小姐,娘家姓断是不能用了,先改叫秦如蔓,待老爷回府再为定夺。”
“但凭大太太、老爷决断。”
柳如蔓亦是秦如蔓,不过是换了姓,她仍是万花丛中的一株藤蔓,生命力旺盛些。
“时候不早了,又逢老爷不在家,我让李妈带你到东厢暖阁且先住着,等老爷回来,再仔细安排,只是委屈了五丫头。”大太太并未留她用饭。
“谢太太,小五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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