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缊蓉将那温热的药碗递至他面前,动作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而宋衍熠,却并未如她所愿伸手接过,那双总是流露出狡黠的眼睛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崔缊蓉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再多的不满与疲惫,只要再忍耐一会儿,一切都会过去。
在这有限的日子里,她愿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于是,她轻轻舀起一勺药液,缓缓吹凉,那细微的动作中蕴含着无限的耐心与关怀,直至那勺中的药水温度适中,才小心翼翼地送至他微启的唇边。
这位平日里高傲的大少爷,这时竟也顺从地微微启唇,将那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崔缊蓉心中不禁暗自发笑,这样的大少爷,还需要人一勺一勺地伺候着,怎么就不觉得苦呢?但转念间,又对他那对苦味仿佛失去感知的能力感到惊奇。
他一勺接着一勺,将那苦涩的药液咽下,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皱褶,反倒是呈现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在享受这一过程,而非承受。
“那时,山贼猖獗,冷箭如雨,正是表兄,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为了救我脱险,毫不犹豫地以身挡剑,那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
言语至此,崔缊蓉的眼眶不禁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轻轻抬手,以一方精致的手帕轻拭眼角即将滑落的泪水,那手帕上绣着细碎的梅花,仿佛也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与不舍:“表兄待我如此深厚,我自是万般不愿,让这份深情付诸东流。”
大夫人闻言,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一直以来都坚信自己的儿子最为理智稳重,却未曾料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子,置生死于不顾!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与忧虑交织在心头。
“将来若她真的踏入这府门,岂不是要被宠溺得没了分寸?破坏家中规矩事小,若是扰乱了嫡庶间的秩序,那可是家族的大患!”
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不屑,“是我小看了你,原来手段已然如此不凡。”
面对大夫人突如其来的转变,崔缊蓉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与不解,她轻唤道:“大夫人……”
然而,大夫人显然已经无意再多言,挥手示意打断了崔缊蓉的话:“罢了,此事留待日后再议,你先退下吧。”
崔缊蓉闻言,温顺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步伐轻盈而又不失庄重地离开了房间。
门外,竹青望着崔缊蓉远去的背影,目光复杂,终于忍不住低语道:“这位表小姐,外表看似柔顺温婉,谁能想到,竟有这般心思……”
大夫人冷哼一声,眸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看她是自视甚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连演戏都懒得继续了!”
“这种擅长狐媚手段的女子,如何能容于谢府?一旦入门,还不知会引发多少是非!最好早做打算,免得后患无穷!”
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按着额角,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大公子此番确是过于感情用事,怎么会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一旁的竹青低声说道。
大夫人冷哼了一声,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与嘲讽:“男人啊,终究难逃情网,无论智愚,皆是一般脾性。”
原本,大夫人设想,通过今日与崔缊蓉的交谈,若发现她本分老实,便应允这门亲事,给予足够的礼遇与尊重,待羡儿完婚之后,再慢慢将她接入府中。
却不曾想,这女子稍显得意便有些忘形,还未正式成为谢家之人,便已迫不及待,这让大夫人对未来充满了担忧。
崔缊蓉回到了松鹤园,推开房门,只见宋衍熠正斜倚在床上,手中翻阅着一卷古籍,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温柔与静谧。
他抬起头,目光相遇,眼中闪过几分讶异与温柔:“这么快就回来了?”
崔缊蓉轻步走近,轻声细语,显得格外温顺与体贴:“大夫人担心表兄身边无人照料,特意嘱咐我早日归来。”
宋衍熠闻言,眼帘微垂,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悄然改变。
“这药,怎么还没服用?”
崔缊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动作娴熟地拿起床头那碗还散发着热气的汤药,话语中满是关切。
床畔的那碗中药,幽深的褐色液体中蒸腾的热气早已散尽,冰冷的瓷碗边缘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映照着窗外斑驳的光影,静静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是她清晨离别时小心放置于此,而归家的脚步声中,它仍旧静静地守候,未曾改变。
宋衍熠倚在床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仿佛连说话都是一件费力的事情:“手伸不那么远嘛。”
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依赖,与平日里那份骄傲独立形成了鲜明对比。
崔缊蓉闻言,眉头轻蹙,心中闪过一丝无奈与责备,少爷这被宠溺出的脾性,何时能改?但那责备中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包容,“那就让翠竹帮你端来啊。”
她的建议中带有一丝赌气,却也藏匿着对他的关心。
宋衍熠闻言,狭长的双眸斜睨向她,其中闪烁着一丝玩味与挑战,“你倒挺会使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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