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木头车轮比不得轮胎坚固耐用,但几年之内不至于轻易用坏,木槿家的车轮还是前年春天刚换的,比队伍里头大多数人家都要新,家里人哪里晓得它居然第一个罢工。
当听到那一声脆响时,木槿脑子里闪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车上的家当该如何放置,他们家又要怎样前进。
而王宝山心情则比木槿还要复杂,他甚至已经责怪起自己来,他觉得若没有自己那几鞭子,牛或许就不会突然暴躁,车轮也不至于断裂。
王宝山猛地用力拍自己的大腿,他认为这都是自己的错。
木槿和王李氏光听声音就觉得疼,但来不及制止他。
木槿只能劝说道:“爹,这不能怪旁的,只是咱今天运道不好,现在先把车推出来要紧。”
崇文听到前头的动静,早就放下担子,他正想说这个来着,听见木槿的话,也跟着把套在牛身上的木板车卸下来。
崇文又对王宝兴和走在后头的人家说:“我家车轮裂了,还得劳烦大伙再等一等。”
崇文说话时,很是没有底气。
现在已经四月下旬快五月哩,车队自打之前从藩王别院里打过打过一回水以后,就不曾再碰见水源,即便再节省,手里头剩下的水已经不多,现在都心心念念赶紧往前走,好去寻找水源。
结果他家车轮突然给裂开,以至于耽搁队伍行程,就算没人站出来怪他,崇文依旧觉得心里头不落意。
王宝兴放下手里的鞭子,过来看他家情况,王宝兴和王宝山是堂兄弟,别的族人有难他还要帮衬一把,轮到自家人定然不会不管。
而其余人虽说急着赶路,但自从出发以来,谁家没个急事,他们越发晓得互相迁就的道理,何况王宝山还与族长一起借给过族人粮食,他们总不能放下碗就骂娘。
——
家里牛可不懂人的痛苦,它背上一下子没有了沉重的负担,显得格外欢脱,和另外几户人家牛蔫蔫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不怪牛没有力气,自从离开水井,已经有十来天,好多人都是中间七八天的时候,才给牛喂过一次水,只不过让它匆匆喝上几口不至于渴死而已,毕竟现在水源有限,人都无水可用,何况拉车的牛呢?
别人家牛都是这个情形,木槿不敢一味给自家牛开小灶,除了中间王宝山给牛喂过几瓢水以外,木槿只在夜里一次性喂了它一桶水,剩下这几日,她家牛一直处于滴水未进的状态,拉车时更容易没力气,也因为缺水更加暴躁。
王宝兴把牛的缰绳从王宝山手里接过去,然后木槿一家人先把车上的木桶给拎下来。
她家用水格外俭省,自打明白水源多难得,家里人比刚出发时更为珍惜来之不易的水源,所以过去十来日,家里还剩下将近一桶水,现在生怕水被洒掉,先拿下来要紧。
家里人齐心协力把牛车向前推,土坑不算小,加上车上粮食和糯米砖又极重极重,一时间居然没有推动。怕另外一只车轮出问题,他们便没再敢硬推,把上头的糯米砖全给搬下来以后才顺利将木板车推过去。
王宝山蹲着身子瞧那个裂开的车轮,裂开的地方是最里头的车轴,外头倒还好,不过他们手里没有家伙,很难修好。
他家粮食家当又是数一数二的多,光车上的粮食就有两千斤出头,这还是出发之后不断消耗之后的数字,还有一千来斤糯米砖,牛拉着都十分吃力,更别提让崇文崇武来挑了,何况担子就那么大,即使从别人家里再借来几个竹筐,也不够放置的。
木槿她们跟王宝山一样的想法,她家家当多,只能用牛拉木板车,旁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至于说要借别人家的车,更是不可能,大多数人车上都装满东西,根本没地儿给他家腾空,所以木槿一家人在原地陷入沉默。
还有,车上都是粮食,家家都把粮食死死捂住,即使同为王家族人,一遇到粮食上的事,哪怕一张饼子都能吵起来,把粮食放到其他人家并不安全。
王宝兴叹一口气,说:“实在不行你就先把要紧的往我家车上放一放,后头装水桶那辆车应当还有空子。”
他家前头的牛车装着家里大概四千斤粮食,满满一车摞得极高,早就超重,他靠着顿顿给牛喂糠吃饱才勉强支应过来,后头的驴车则带着剩余的几百斤粮食和一个装水的大澡桶以及锅碗瓢盆,家里人走累偶而还能上去歇一歇。
但实在没法子把老四一家的家当也装上,顶多就帮他略微分担几分压力罢了。
头上顶着太阳炙烤,木槿的汗已经把后背给浸湿。
夏天提前到来,才四月末就已经很热,木槿估摸着现在得有三十多度,往后几个月只管更热,还不晓得该怎么熬下去。
队伍里头都换上单衣,若非天气太干,恐怕男人跟年纪不大的孩子还会把上身衣裳给脱掉。
现在女人头上围着方巾,男人则戴上夏天的斗笠,不管男人还是女人,皆是满头满脸的汗,但他们不能把头脸上围着的东西拿掉,不然只管被太阳给晒干。
木槿同样如此,她在方巾里头还加上一层口罩,现在室外太干,他们又整日整夜在外头风餐露宿,如果为了图凉快,把遮挡都拿掉,且不提脸上会干裂,还会加快身上水分的流失,队伍里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大道理,不过他们有着足够的生存经验,自然而然选择把自己捂住,如此才能避免自己被大太阳晒成人肉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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