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里的夏天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夏天,而是大家觉得天气在短短几日时间里变化实在太快,让自己没法子立刻适应,甚至有一种来到夏天的错觉,即便许多人身上依旧穿着棉袄。
因为气温升高,东西更加放不住,许多精打细算着粮食的人家,一边肉疼一边把野狗肉都吃掉,这样总好过浪费粮食。
但满月家里人心存侥幸,觉得东西还能再放些时日,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在前两日把吃食给解决掉,昨天吃着还没事,今天却让一家人拉起了肚子。
木槿能想到这一点,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周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不用问,肯定在悄咪咪说这家人吃肉吃到拉肚子的事。
如果没有上路还好,拉完之后虽说会腿软脚软脱力,到后头好好将养几日就能养回来。
在逃荒路上却不好办,他家有两辆木板车,孩子他爹和两个叔伯轮流拉着,现在他们也无力地倒在地上,没有个一两日肯定没法子缓过来,势必得拖累队伍前进。
想到此处,原本看热闹的人,脸上一下子没有了笑容。
大家一道上路,就是为了能够互相有个帮衬,肯定不能把人家扔在这里,这就意味着需要整个队伍停下来等他们家。
昨天才被缺衣少食的难民包围过,周围还有许多零散的难民虎视眈眈,他们实在不想停在这里。
木槿空间里倒有治疗腹泻的药,不过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否则她不会拿出来——
家里人对她知根知底,肯定没办法光明正大把东西拿出来,上次救刘福贵已经让她冒了极大的风险,何况这里还是一大家子人。
所以,遇到他们这种拉到脱力、但是尚且没有危及生命的情况,木槿可以跟队伍里其他人一样帮扶一把,但不会冒着把自己暴露的风险把药拿出来。
说话的功夫,王宝兴还有几个族老也走过来。
他们早就注意到这头的动静,刚才聚在一块商量该如何是好,商量半天有个大体的章程后才一道走过来。
那家当家人见到王宝兴,仿佛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般苦苦哀求:“族长,俺们快好了,再歇息一会儿就能缓过来,你们别把俺家丢下啊……”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一路上见过不少因为年老体弱被队伍丢下的事情。
在逃荒路上,自然人越多越好,比如有小股的难民,即便觊觎车队里的粮食,却轻易不敢行动,就是见到他们队伍里人多,怕自己打不过人家而已。
在这时候,人多是最大的优势,如果车队真的为了节省时间而将他家丢下,那他家的粮食恐怕很快就会被抢走,一家人只剩下死路一条。
王宝兴把袖子抽出来:“谁说把你家丢下?我现在就找他去!”
接着,王宝兴特地放大嗓门说:“队伍里头大家伙皆是沾亲带故的,再不济也是街坊邻居,既然咱们一道出来逃荒,就没有要把哪家丢下的道理,不管咋样,有事大伙一起扛着。”
他不光把话说给这家人听,还有知会大家伙的意思。
一开始还好,后头见识多了一道出来逃荒的人为了节省粮食、加快速度而把族人亲戚丢掉的事情,他们原本坚定的内心也忍不住产生动摇,尤其是小户人家,比如郑家、刘家还有一些亲戚家,恐慌尤其严重。
王宝兴这些话正好可以给他们一颗定心丸。
也有人趁其他人不注意,把王宝兴拉过去悄悄说:“族长,他家这情形想必一时半会好不了,咱们真要在这里等上一两天?”
周边灾民格外多,说实话,他只想平平安安离开此地。
他觉得,反正不是自己家,现在情形又这样危急,还是赶紧逃命要紧。
但是,他不能做这个恶人,要是让族里旁的人知晓,肯定得说闲话,他想着旁敲侧击一番,让族长下命令。
反正族长德高望重,还接济过大家粮食,如果他做决定,即便有人不满,也会顾忌着族长的面子不说出来。
王宝兴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模样,就晓得他在想什么。
“我自出发时便说过,大家伙齐心协力,队伍里定然不会丢下任何一人。我和族老们已有决断,你且回去等着。”
等那人离开,王宝兴把队伍里儿子多的人家叫过去商量能否轮流帮衬一把。
这两日满月他们家肯定没力气拉车,大家又不能停在这里,所以让队伍里儿子多又余力的人家轮流给他家拉一会车。
如此一来,总不至于拖累队伍前进的速度。
有人愿意,也有人不愿意。
愿意的人家大多是已经分家,没有多余劳动力的人家,这个对策损害不到他们利益,而且又不会拖累大家往前走,所以他一百个愿意;不愿意的人家,就是那种没分家的人家,比如榆树家里,他家三个儿子杨树柳树榆树,老大杨树已经娶亲,柳树和榆树却没有成家,所以一大家子在一起尚未分家,他家在木板车上放着粮食水桶,还有一个担子,上头放着锅碗瓢盆,三兄弟轮流拉车挑担子。
如果要帮衬别人,他家肯定得出人,到时候三兄弟连歇息都没有办法,一想到要自家儿子出力气,榆树爹娘心里头很是不乐意。
就连王宝山,心里也不太愿意,他家虽说东西多,不过因为有一头牲畜可以拉大半家当,崇文崇武轮流挑担子还能歇一会儿,如果要出去替人家拉车,两个儿子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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