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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听起来有点太形而上了。”江南树眯了眯眼,“谢谢你想起来要当一个称职的副驾驶,但这个哲学小故事让我有点更困了。”
“这是老师的第一节研究生课,他一上来先和我们谈科学哲学。”孟微之低下眼,“我一开始以为我们这样的人总都应该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但我想错了。我们头顶有上帝,或者说别的什么……那就是所谓的‘世界3’,一种无法改移的意志,比上帝更像神明。”
他们此刻正飞驰在荒郊,去往那个特定的经纬度——孟微之见到“魏奇”的地方。
“为什么比上帝更像神明?”江南树笑了笑,“话说回来,如果非要扯到宗教,那么以往的一切拜物都是价值绝对主义的可悲形式,人们执着于一元的、唯一善的生活与正义的生活标准,谁说地球绕着太阳转就焚烧谁。当迷雾散尽,价值逐渐走向相对,对和错的分别就不那么明显了。”
孟微之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老师或许也是对的,只是我不理解他而已?”
“你可以不这么理解。”
江南树伸手摸了摸他,轻踩油门避过一处凸起。
“波普尔还认为,真正的价值早就先于人存在了——我可能复述得不太准确。”他道,“这个世界大概确实被这样的价值、规律维系着,运转至今。即使偶有脱轨,也会被重新拖拽到符合规律的轨道上。”
这个拖拽的过程就不是引力能做到的了。
他总觉得自己还没走出来,这依然是一个围绕孟微之展开的世界。同一个矩阵中的救世主正在闭目养神,起码在这万古之中的一瞬间,悬于此间的难题只有这个人能解开,而他恰好够坚决、够纯粹,义无反顾地要去向荒原。
其实不需要什么神明之类,江南树想。
只是人就够了。
*
推开那件怪异房屋的门,扬起的灰尘叫孟微之忍不住拉高了衣领。他抬手把江南树挡在了身后,看到黑暗的斗室内仍是那尊古怪的神像,才彻底确认自己那日所见并非昏迷前看到的幻影。
“我到现在还没想通,他那天为什么非要见我。”
孟微之打开手电筒,扫过墙上的照片。
“如果干脆不出现岂不是更好,他既然了解我,应当知道以我一定会要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他道,“如果他要上法庭,那我也一定会在证人席。”
“这样的话,那我应该也会上法庭。”江南树凑在他耳边,打着手电向里边心不在焉地看去,“你给谁做证人?”
“你有精神病,上不了。”孟微之轻轻地将话一带,绕向了那尊神像背后。当时魏奇就从此处如同影子一般出现,他当时就猜这里有密道,可猜了两脚却发觉底下分明是实心的。冷汗有些不受控地冒出来了,他拿手拍了两下本就不厚的墙面,听到的也只有手掌拍打实体的单薄响声。
他转过身,就看到那尊神像背对着他,却依旧能居高临下。
“江南树,把你的手电给我。”他喊了一声,将自己的手电用嘴叼着,一手接过递过来的新光源,打着两盏灯仔细地看向那神像的底座。
这里有机括。
他将手表拆下,展开较为坚硬的表带,当做一把临时的杠杆。杠杆转动,而那神像的背面也相应地打开——这根本就是一个空壳,算上神像和底座,刚好能大致容纳下一个成年人。
孟微之刚想爬进去,被江南树抓了下来。
“干嘛?”
“里面带电——简单来说,这是个充电的座子。”江南树拿着手电照了一圈,“我比较熟悉这些。仿生人,尤其是配置电热人工肌肉的那些,对于电能补充是有要求的。不过现在的续航能力已经不错了……上次试验的数据是864个小时,能管一个多月。”
孟微之不说话。
“怎么了?”江南树立即察觉到异常,“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很古怪。你是不是——看到魏奇从这里面走出来?”
“他是被操控的。”
“……你的结论有点跳了。”
“有人干扰了无人机,我们降落在这里,我见到了老师的仿生人。”孟微之加快了语速,“然后,我有些不合常理地晕倒,最终出现在北京的精神病院里。你不觉得这一切发生得有点太快、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我对此不知情。”江南树沉下声,“但就在昨天,我还和赛琳娜等开了线上会,神明计划本身受总部所在国的法律保护,一切进展正常,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
“受法律保护,就一定合理吗?”
孟微之转身,手中光源照得江南树眯起眼。
“先别急着批判我。”江南树道,“继续说,你的推测是什么?”
“我所说的被操控,是指这个仿生人拥有老师的全部记忆、深度学习了他本人的思维特征,但在某些时刻无法自由地作出决断——因为他不是人,而是一个容器。”孟微之垂下手中的光源,“他人生的后几年大概都在虚拟世界和仿生人之间找一个平衡,被夹在桑干和神明计划之间,身后依然如此。”
是总部安排的。
告诉孟微之这个“老师”的存在,期望从意志上摧折他,再把他扔进精神病院。总部、魏奇和神明计划相互妥协,给了孟微之一个答案,与此同时也决定要平息这一切。没有桑干,没有疑问,地下的齿轮依旧在运转,不可察觉的地方,有人悔不当初,有人死而复生。
外面似乎有其他光源照进来。孟微之和江南树站在那尊“神像”的阴影下,听到脚步与人声交杂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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