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聂染兮对你说过什么话?”
“请让我保有一点隐私。”习进南突然一下子变得疏离,他坐得十分端正,眼睛却不再紧紧盯着她,他说,“有些话说出来,会伤害到很多人,并且,完全没有必要。”
以习进南的性格,他既然打定主意不想说,她就肯定也不会再知道什么。
聂染青上楼看望母亲。她上楼之前,习进南告诉她,聂母这次生病,与聂染兮和陆沛闹离婚有着很大的关联。
她觉得这个事实很悲哀。
在聂母的病房门口,她遇到了正要离开的陆沛,他明显很疲惫,眼底有货真价实的血丝,聂染青走过来的时候他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就低下头去。聂染青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还是绕过他走了过去。
聂染兮正在床边削苹果,看到她走进来,她把一小块苹果凑到母亲的嘴边,在她耳畔轻轻说:“妈,染青来了。”
聂染青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五味杂陈。这个人养了她二十多年,就算是偏心姐姐,可是她对自己也算是好得很。
聂母轻声说:“染兮,你先出去,我和染青说几句话。”
聂染兮乖顺地点头,起身往外走。她背着聂母,嘴角翘起,对聂染青露出一个十足嘲讽的笑容。她扬着下巴,像一个只胜不败的女战士,仿佛刚刚在她病房外示弱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聂染青冷眼看着她,像是与自己无关。
聂染兮出去后,聂母冲她伸出手。
聂染青走过去,聂母握住她的手,力道很大,她慢慢地说:“染兮和陆沛就快要离婚了。三年前,我若是知道这结局,我绝对不会试图拆散你和陆沛。染青,陆沛和你分手,全家对你不起。那个时侯,我看着你哭得像个泪人儿,心想,我这么做值得么。我把你和染兮都养得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们互相争斗么?手心手背都是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做都……”她似乎是说不下去,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像是在抚慰一个孩子,她的话说得很缓慢,“染青,我的好孩子,三年前,你受委屈了。”
有没有体会过这样一种感觉。当你硬是扛完所有本不属于你的重担之后,亲近的人却都漠然地看着你,这时你只是感到悲凉,却不一定会掉眼泪。因为你知道,你的眼泪无人看到,无人珍惜,掉下来连自己都会觉得没骨气。可是如果在后来,当你完全没有预料的时候,有人握着你的手,看着你,对你说,孩子,你受委屈了。你隐藏在最深处最不为人知角落的那些酸和苦,一下子就这么汹涌而出。你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无声掉下。
聂染青鼻子一酸,此刻哭得真的像是个孩子。她一边摇头,一边抹去眼泪,可是哭得却越来越厉害。
这句话,三年来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
第 二十八 章
28、
小时候,当别的孩子都希望可以快快长大的时候,聂染青一直按部就班地享受着该有的乐趣。她胸无大志她承认,她从来不以天降大任为己任,那些需要天才承担的责任,就让自认为天才的人去承担好了。假如可以,她希望自己能永远就这么简单过活。
何谓不幸?不幸就是,在你想让它发生的时候,它总是不知何方。在你不想让它发生的时候,它却偏偏降临。她二十年来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却在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压给了她。甚至都没有亲人给以安慰,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亲人能够依赖。
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承受一切。
不过,谁没有经历过困难。反正再疼,也不会疼死,不是么。
聂染青一直等到聂母睡着才离开。她觉得空落落的,聂染兮却正在病房外面等着她,见她出来,似笑非笑:“心情很复杂吧,要不要去喝点酒?我这可是诚心邀请,绝对没有恶意。”
她说完径自往前走,仿佛笃定她会跟上来。聂染青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想了想,觉得有很多话要说,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距离医院最近的一家酒吧。她俩找了个较为隐蔽的角落,聂染青抿着唇喝了一口酒,红色的鸡尾酒幽幽暗暗,仿若一个漩涡。聂染兮端起酒杯,笑:“还是喝一点吧,这酒里又没有下毒。”
聂染青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讥诮的嘴角,还是和她碰了碰杯。
聂染兮把所有的事娓娓道来,眼神很冷漠,如同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她说得云淡风轻,聂染青却听得惊心动魄。
聂染兮说:“我一直相信事在人为。成事在人,败事依旧在人。有的人赢了,总要有另外一些人给她奖励,是不是?”
她抿了一口酒,姿态优雅,接着说:“那时你懵懂无知,你只知道你出去郊游一周,回来陆沛跟你分手,你只是突然得到了一个结局,连开始都没有时间。不过,聂染青,你只知道结局已经够幸福了,假如你知道过程,那岂不更难受。”
“幸福个鬼!”聂染青变得激动,她忍住把酒直接泼过去的欲望,恶狠狠地说,“我和陆沛分手算是幸福?你觉得你是在施舍吗?事实上你才是最令人厌恶的人!”
聂染兮听了却是笑了笑:“反正你恨我入骨,你说什么都随意。何必呢,你不就是想听故事么,我告诉你就好了。不过你可别后悔。”
聂染青盯着她微笑的脸,哼笑:“聂染兮,别做出一副圣母的样子,你可不配。”
聂染兮又笑了一下,接着说:“你去郊游,我却在我们院的运动会上晕了过去。医生们开始查的时候都说是低血糖,吊了瓶点滴,进行了例行检查,可是他们却在第二天突然改了口。他们看了我的检查报告,都说我得了重病。不过,病情虽然严重,却还可以治。”
聂染青冷冷地笑:“你是故意的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会得病。小时候你为了逃避800米跑,竟然敢三顿不吃饭,现在你晕倒,是不是又故伎重演?你可真有陷害人的潜质。”
“可是他们都相信了,”聂染兮笑得十分灿烂,“他们看着那张别人的病历表,可真的相信那就是我呢。不过,我拒绝治疗,你猜,我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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