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大概会又高兴又遗憾。在英国的时候,有次我半夜起床去喝水,听到陆沛迷迷糊糊地叫你的名字,我当时就在想,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既没有得到陆沛,也没有得到我那好妹妹的敬爱。可是,如果你让我当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你和陆沛结婚,我也不会甘心。我没有得到,可是你也没有得到不是吗?”
聂染青冷冷地看着她,心里越来越凉:“你疯了。”
她们相隔五米远,聂染兮笑了笑继续说:“你看着我的眼神在冒火啊,你肯定想把我碎尸万段。聂染青,你从小就不知道掩饰,你吃亏也算你自找。你以为有了陆沛就能把握住全部,你当真以为什么所谓的爱情可以抵挡一切?你以为陆沛真就肯为你放弃父母放弃前途?别傻乎乎地认为任性就是可爱,也别认为你一哭别人就非得哄着你。我告诉你,就算陆沛娶了你,也会跟你离婚。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在生气么?”
聂染青的胸脯剧烈起伏,瞥见床上大大小小闪耀着的珠宝,忽然觉得刺眼,一时气极,忽然把所有的宝石往地上狠狠一推。
宝石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沉闷的声音里夹杂着珠宝相互碰撞时清脆的滴答声,一声一声全部敲进聂染青的心里,她狠狠盯着聂染兮,指着门口,语气冰得彻底:“你给我出去。”
聂染兮看着她,反而是一声不吭地走到阳台边,拨弄了一下含羞草的叶子,看着它慢慢地垂下去,嗓音依旧很柔和,话却毫不留情:“聂染青,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生气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脸蛋儿红得就像个苹果,整个人张牙舞爪很像一只小豹子。我从小到大只羡慕你这一点。噢对,刚刚忘记说了,其实你的弱点还有一个,你冲动得就像个小孩子,一点儿耐心都没有。我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你,三年前,你觉得你就快赢了,可是你还是输了。三年后,你一点变化都没有,你以为你真坚强了么?可是我只不过是一番话,你就这么受不住。你在本该坚强的地方软弱得像一只蚂蚁,你在不该逞强的地方呢,又倔强得像头驴。聂染青,我还告诉你,毁掉你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你自己。”
“够了!”聂染青闭闭眼,现实比想象中来得迅猛来得急切,她手脚冰凉,觉得有点支撑不住。她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么直白的狠话,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聂染兮这幅模样。聂染兮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全都是折磨。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力气,聂染青扶着墙壁大口喘气,觉得呼吸急促,她看着聂染兮窈窕的身影,眼前越来越模糊,忽然急促地闪过一道白光,接着身子就软软倒了下去。
再醒来已是夕阳时分。屋内并没有开灯,聂染青有些迷茫地睁眼,微微偏头,只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窗边。
昏黄的阳光染了整个房间。聂染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慢慢发酵。她微微震动喉咙,发音有些粗哑:“习进南?”
他立刻转过头,朦胧中似乎微微皱了眉:“醒了?”
他快步走过来,顺手开了灯,摸了摸她的脸,面容有所缓和:“饿了么?一天就只有早上吃了那么点儿东西。有没有觉得什么不舒服?”
聂染青摇摇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表,问:“我睡了这么久?”
“是。”他轻舒了一口气,换了淡淡的笑意,“爸爸今晚特地下厨做饭,说是给你压惊。”
“是么?”聂染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晕倒……”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我晕倒有没有吓到爸爸?”
“没有,数爸爸最沉着了。”
聂染青歪着头咧嘴笑了一下:“比你还沉着?我从小到大只有大学军训的时候晕倒过,我爸爸知道了后只对我说了三个字,没出息。”
习进南伸出手,握住她的,还是淡淡地微笑:“是挺没出息的。”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谁都没有提起她刚刚为什么会晕倒,谁也没提起刚刚发生了什么,聂染青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有力,饱满圆润的指甲是健康的颜色,虽然微微带了凉意,此刻却奇异地能给人安定的力量。他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终于开口:“起床吧,去吃晚饭。”
第 十八 章
18、
聂染青和习进南一起下楼的时候,聂父和聂母正要在餐桌前坐下。聂父看到她,笑眯眯地冲她招手:“过来坐爸爸这边。”
聂母看了看她,说:“睡了一下午,怎么看起来精神还是不大好。”
聂染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勉强笑了一下走过去。
聂母接着说:“不想笑就不用笑,委屈自己算什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姐姐这次做得有点过火,我和你爸刚刚说她了。今天下午陆沛的同学听说他回来了,给他办了场接风宴,刚刚他们俩一起过去了,今天晚上就咱四个吃饭。”
聂染青只好收回笑容,“噢”了一声坐下。
聂父叹了口气,夹起一块牛肉放到她的盘子里:“你和染兮从小就懂事,怎么现在长大了,反而都钻起牛角尖来了。”
聂染青拿起筷子说:“爸爸,姐姐的确从小就很懂事,我就算了吧。”
聂父笑着说:“给你戴高帽还不乐意接着。不说了,快吃饭吧。”
聂染青吃完晚饭后早早地就回了卧室趴着。她心里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提前一天回来,每次和聂染兮一起回家都没什么好事发生,这次更惨,竟然会晕倒。聂染青怕路上晕车,所以来之前的早饭吃得很少,中午跟聂染兮一起上楼的时候胃就隐隐作痛,再加上聂染兮的一番“体己话”,肉 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刺激,让她今天终于很没出息地失去了知觉。
下午睡得太久,现在怎么也睡不着,她只能在被子里不停地换着姿势。习进南和父亲好像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她刚刚回卧室的时候还看到他俩坐在书房里,习进南正专心致志地品着爸爸泡的碧螺春。
其实聂染青心里倒是因为习进南没回卧室而悄悄舒了口气。屋内没有开灯,她现在宁愿一个人在黑暗里待着。她想着今天中午聂染兮的话,觉得心里像是被棉花堵了个严实,憋闷得难受。她睁着眼,眼角有一滴泪不自觉地滚下来,落在枕头上,濡湿了很小的一片。聂染青觉得喉咙抖得厉害,拼命把呼吸放缓慢,咬着嘴唇不敢大声哭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掉过眼泪了。此刻却真希望大哭一场,把什么都忘了最好了。
三年前的事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一场梦魇。真该感谢聂染兮,让她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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