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时我开始快速地离开座位跑出教室,站在门边向里看,江南月竟然走到我的座位拿出我的日记本偷看。那时体育生同桌早已跑到教室外面去了。江南月和顺子相处得更融洽了,她给顺子洗的套袖就晾在暖气上,我在经过时没留神把套袖弄掉了,就像我把她的眼睛抠到地上一样,她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套袖重新认真地洗,一边往暖气晾一边大声对我吼:“你怎么不小心点?”我难过极了,在自习课上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意思是说我们的朋友就做到这里吧,她一边坚决地表示不同意,一边又将座位调到和顺子同桌。我举出很多例子证明她在用顺子替代我,她说不是这样的,她比较喜欢她的原来的男同桌,那个会像女孩子一样踢毽子踢出很多花样的男孩,她说怕从友情发展成那个老师口中可怕的会导致成绩下降的早恋。我对她的解释不以为然,从理论上讲,她已经不是我原来所理解的她了,但是我又不能彻底地从感情上离开她,她是我要证明自己不是臭狗屎的要素之一,离开了她我该怎么办呢?
越是想这些问题我就越困倦,即使在上课,我也会控制不住产生困意,人越多的地方越有这种感觉。寝室里是一些洗濑声,掀开床下的包裹取饭票的声音,我喜欢听饭票的声音,我喜欢红红绿绿的饭票,教室里会产生困意,总觉得教室和寝室对换一下才够好,比如在教室里睡觉,枕在并不理想的成绩单上,躺在永远也解不开的一些习题上,想想让人绝望的化学分子式,想想父母失望的眼神,片刻就睡着,一觉睡到吃早饭的时间;在寝室上课,都光着身体,面对圣洁的肉体,书本也变得神圣了,读起来也专心了,效率也提高了,男生可以看女生的身体,女生也可以看男生的身体,那么一定不会有人在课堂上捣乱,也不会有人在这时听不进课睡着。早上江南月她们都起床上早自习走了,寝室里只剩我和先先,一直挺到不起来就会被寝老师锁在寝室里出不去的时候才会起来。我身体里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说起来,学习去,另一个说,别起来,起来成绩也上不去,那么努力反而是对自己的嘲弄。
一走进教室里我就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不过我爱上我和体育生同桌的这个座位,它靠近教室的后门,门对着走廊的窗子,夏天打开门一阵凉风吹来,有一种飘起来混合到了风中的感觉,我给它取个名字叫“寂空”,体育生上完上午的文化课,下午都在操场上训练,我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很少有人来,心情颇宁静。我的周围都是男生,我身后的叫沙鸥的男生长得很高,穿着他哥哥穿过的褪色的浅蓝色的西装式的上衣,显得有点大,显然他哥哥长得也很高,比他还要高,一条深色裤子和上衣不是很搭。他的同桌长得有点丑,又不擅长言辞。每次和那个丑男生开玩笑,都把他弄得哭笑不得,但那个沙鸥总能避开锋芒,话语包围他的时候都能被他说出一条路来。
“沙鸥,知道为什么下雨天你的脸上会比别人多淋到一些雨点吗?
——因为你的脸大!……”后面是我一连串的笑声,我的笑声像一面镜子,从他的头顶照到他的脚底。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知道我的脸为什么那么大吗?因为被你气的。知道氢气遇到火为什么会爆炸吗?因为它的脸很大,你气出了一门学科,叫大脸学。”
我在纸上画了一只沙鸥,身体小小的,而脸几首占了整个纸张,我回头放到他桌子上,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他,他鼻子微微一抽动,生气地笑了,笑得很迷人。当我在去食堂的过道里问他“你吃完饭了吗?
他故意一楞,然后努力地回忆着说“不知道,麻烦您到我的胃里去看一看吧!”
我笑着骂道:“等你当宰相的那一天吧!”
“遇到你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他说。“可这惩罚是快乐的,从现在开始记录我说过的话吧,假如有一天我成了大作家,你会因为在故事最精彩的段落反复出现的名字而被人们牢记”。
他苦笑着问:“你不会把我写成陈世美吧,在你的铡刀下反复出现,被秦香莲牢记已经够倒霉的了。”
“那可不一定,看你现在怎么奉承我。”我美滋滋地答道。
笑是一朵神奇的花,开在桌椅之间,茎部过长过高并没有影响到花朵的稳定性,当我回头或翻字典,它知道如何躲避让自己安全。一个微笑,用的力气不大,比打开一只水瓶要省力,却能让人在忧伤中不丧失自已,像一个过渡句,让人面对问题有了充分的准备。如果微笑是平庸的,那么就这样平庸下去好了。每一次痛快的嬉笑过后,就如同一个农民拥有了很多土地一样愉快,不再去想常思远的手指的含义,当我再背诵起书本,记得很快,仿佛那些书是我写的;做题也很顺手,仿佛在面对“自己的生日是哪天”这样的问题一样简单。一个人注意到了另一个人,之后他们就会发生很多巧遇。这是小说和现实相同的地方。一起走到教室的门口,一起走在去食堂的路上,如果是相同的方向,他就会走得快些,就从后面走到我身边,如果是相对方向,如果不在中途停住,就一定能相遇。说一些开心的话语,走过去回望发现对方也正回头看着自己再转过脸去,这时候速度与路程的公式也不适用了,他的形象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们反复地走向对方,让揣摩成为神话,让神话成为相遇。中午的时候我把本子撒成细碎的一片片,趁他假装睡觉时撒在他的脸上,撒在他的整齐的头发里,撒在他的略有些厚的嘴唇上,撒在他那双大而用力的手上……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青途,你喜欢我吗?”我想说这一句话,看见沙鸥,就像看见青途一样,他们是同乡啊。快要上课时他慢条斯理地抖落纸屑,目光灼灼地直视着我,那目光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如果不好好地回味,就是在亵渎心中最美好的东西,回味的时候可以添加进一些想象,比如春花,明月,晚风……回味到自己满意为止。当我回味在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之中时,江南月、林雪痕、皎儿以及长着狐狸脸的明媚都瞥向了
我。一次大考,我的成绩一跃在为全班13名,在林雪裒前面,和江南月、皎儿紧紧咬在一起。下课的时候,江南月、林雪痕、皎儿、明媚几个人抢先把沙鸥围起来,有说有笑的。我能挽回吗?我又用什么理由挽回呢?
我的成绩刚有一点起色,响柔就经常跑来问我物理题,让我有总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我不打算学理科,所以她问题让我有些为难,但还是尽量好好地解答给她。她常常拉我出去谈心,谈的什么我很快就忘了。不管怎样,有人主动找我做朋友我还是意外,很开心。同时我依然保持着与江南月、林雪痕、皎儿他们的友情。
响柔这个女孩眼睛小小的,脸形也是普通的那种鹅蛋脸,身材不是很高,总之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那种女孩,她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容易被忽略讲话的内容,脸上总是挂满笑容,依然扳不倒她容易被忽略的形象特点。她的座位在我的前面几排,有时候看书累了会抬起头随意地看她一眼,后来渐渐地发现她开始穿新的衣服,很柔软、透明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她衣服里面的胸罩吊带总是露在外面,又不是在室外,又不是在上体育课,又没有做跑跳动作……每次胸罩吊带露在外面,她像是没感觉到似的,每次我提醒,她才会慢吞吞地把它扯进衣服里。这种现象连江南月她们都发现了,在课间闲聊时和我提起过。我们都被响柔搞得一头雾水。
晚秋的风吹在一群少年人的脸旁,也吹遍身体,因为面部感觉灵敏,感觉只吹在脸旁一样。轻轻地冷,不知道是对哪里不满意,花儿都凋零了,人们的视线就从凋零的地方直接掠过去,茎和叶也紧接着枯萎了。根据热胀冷缩的原理,世界应该变小了吧?是0001,也许1前面有很多零,只要小数点一出现,只要一个,这个数就大不起来了。因为冷,空气跟空气挨得更近了。亮闪闪,像宝石,像我们225寝室全体女生露出坚挺的乳房,早上的露珠让枯萎的植物瞬间有了尊严,但阳光很快就搜走了宝石,225寝室的女生很快穿上衣服,急匆匆行走在教室与食堂、寝室之间,仿佛走得急了,教室与食堂、寝室之间就能缩小距离,也挨在一起……这样路上的时间似乎也变短了,和沙鸥说笑的机会少了,常常是江南月她们和他走在一起。我和响柔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是不得不这样,至少当时我是这样觉得的。天气渐凉,身上穿的衣服渐厚了起来,再也不用常常去提醒响柔胸罩吊带露出来的事了。一下课,响柔就会走到我面前,约我到外面走走,她的脸上带着微笑,她的外貌与她的微笑是那么的不相称。她拉我的手拉得那么紧,感觉她就要把我带进童话里了。她跟我谈她小时候的故事,大多跟她的弟弟和哥哥有关,他们年纪相差不大,我就和她谈我同桌刀刀,看她追问,我就说了帮翩翩递纸条的事。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变化,只要时间不停,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发生在哪天都改变不了结局,这个结局对她很重要,重要到影响到了她的一生,对于我也是重要的,让我倍受打击。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