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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坐以待毙四个字,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把衣摆上的白绢撕下两条来,将脚上的伤裹了,咬着牙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重重又摔了一跤。借着月光看一看,糙丛里竟然横着个死人,月色下一对乌黑的眼睛还大睁着,直吓得魂飞魄散。

更叫人惊恐yu绝的是,那死人竟然还眨了眨眼睛,吓得只想狂奔而逃,可是腿脚酸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寂静的旷野里,只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死人是不会眨眼的,惊恐之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说:&ldo;你……你……你是死是活的?&rdo;

那人转过脸来,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显得十分年轻俊秀,他的样子似是十分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语调生硬的回答:&ldo;我是活的。&rdo;他话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仿佛小孩子初学大人说话。听到他能说汉语,心里不觉一松,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觉得他不似那些贺仳人的蛮横模样,更生亲近之意,不由得问:&ldo;你会说汉话,也是汉人吗?&rdo;

他的神色仿佛一震,脸上神色极是错综复杂,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ldo;原来这是汉话。&rdo;低下头去,在月光下,只看见他嘴角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忽然对她一笑:&ldo;你穿着男人的衣服,在这里做什么?&rdo;语速仍是极慢,音调也不甚准,可是她听懂了。其实月光皎然,照见糙地低洼处,积水如镜,倒影清清楚楚,只见自己衣裳尚整,可是篷头散发,赤着双足,雪白的足踝在月色下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由面上一红,慢慢将脚缩进糙深处,说:&ldo;那些贺仳人要杀我。&rdo;

他想了一想,没有作声。

她又问:&ldo;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rdo;

他淡淡的答:&ldo;我在这里睡觉。&rdo;随手拍了拍当作枕头的马鞍,又躺下去了。她心中焦急惊恐,说道:&ldo;这里四处都是贺仳人,怎么还能睡觉,如果被他们发现,一定会一箭she死我们,还是快快逃走吧。&rdo;

他闭上眼睛,不理不睬。

她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先逃命,走出了十几步,忽然又回转过来,对他说:&ldo;你是不是不认得路?要不我带你一块儿逃吧。&rdo;

他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ldo;你认得路?&rdo;

她想了半晌,终于气馁:&ldo;不认得。&rdo;

他终于哧一声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这才显出一种少年的稚气。

他说:&ldo;走吧,我认得路。&rdo;随手摘了一片糙叶,放进嘴里,只听唿律律一声,哨音清亮,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嘶,但闻蹄声答答,一匹极是高大神骏的白马踏月而来,顾盼自若。她不由喝了一声采,夸赞:&ldo;好马!&rdo;

那马仿佛通灵一般,越发骄矜,昂首月下一动不动。

他说:&ldo;你别夸它了,它和我一样,经不住夸。&rdo;

她忍不住笑道:&ldo;你的汉话是越说越流利了,连油嘴滑舌也学会了。&rdo;

他脸上掠过一丝y影,旋即说:&ldo;我本来就会说,只是很多年没有人对我说过,于是我自己也以为忘了。&rdo;

她这才留意到他的服饰与贺仳人无二,她曾听驿使言道,贺仳成年男子襟上皆缀毛皮,只是地位高下,所缀之shou皮也尽皆不同。他襟前亦缀着一缘shou皮,黑白斑斓,月色下瞧不出是什么毛皮。不由退了一步,问:&ldo;你被捉到这里来很多年了?&rdo;

他淡淡的说:&ldo;是啊,很多年了。&rdo;

那马极是高大,她足上有伤,不由踌躇。他虽然身材并非十分魁梧,但气力极大,轻轻一提,就将她拉上马去,两人共乘一骑,在月下沿着河岸漫然向南。

夜间糙原间一片寂静,仿佛墨黑无际的海,在月光下偶尔反she银光,那是金瓶河在默默流淌。

她自出生以来,未尝与男子共骑,虽是父兄,亦未曾如此亲近过,只觉得心中砰砰乱跳,可是身处险境,只得从权。只是腹饥如火,忽然咕噜一响,静夜之中极是分明,不由大窘,他轻笑一声。她少女心xg,面皮极薄,不由涨红了脸:&ldo;你笑什么?&rdo;

他说:&ldo;是,是,我不应该取笑姑娘。&rdo;

她见他有意唯唯喏喏,不禁也笑了,说:&ldo;我真是饿了,可有什么吃的?&rdo;

他说:&ldo;这可难了,我没带gān粮出来。&rdo;

她叹了口气,说:&ldo;我从没有这么饿过。&rdo;想了想说:&ldo;要不咱们说话吧,或许说说话,就不觉得饿了。&rdo;

他问:&ldo;那要说什么?&rdo;

她道:&ldo;说什么都可以呀,我小时侯睡不着,便拉着ru母说话,她不敢说我聒噪,只好陪着我,说到困了,自然就睡着了。&rdo;

他说:&ldo;你要是待会儿说得困了,跌下马去,我可不管你。&rdo;

她回眸一笑,月光下但见明眸如水,光亮照人。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边就透出了第一缕霞光,不过片刻,大半个天空便映满朝霞,一轮红日喷薄yu出。无边无际的糙原上绿糙萋萋,露水清新,令人jg神大振。糙丛间忽然飞起一双极大的蝴蝶,她不由&ldo;啊&rdo;了一声,又惊又喜:&ldo;蝴蝶!&rdo;

他没有多想,旋身下马,长臂轻舒,已经将一双蝴蝶拈在指尖,送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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