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同一时刻,宋萍腾地一下在电视机前站了起来。电视机里的画面触目惊心,看得宋萍心里一阵激跳。她急急地走向电话旁,拿起电话就拨向了童菲菲的手机。可话筒那边完全是一片忙音。联系不上,根本就联系不上!她挂断了电话,又拨通了许琳的电话:“琳琳,你看新闻了吗?东京地震了!菲菲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你之前有和她联系过吗?”
“东京地震了?”许琳今天正好外出办事,刚走进公司,还没听到这个消息。她听出了宋萍语气中的焦灼,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说不定菲菲他们这会儿不在东京呢!我昨天才和菲菲联系过,听她说正准备和孟总去一个什么叫仙台的地方,找那个设计师……”
“哪里?”宋萍的声音陡然拔高,吓了许琳一跳,她呐呐地回答道:“好像是叫仙台吧。说是在福岛那边,离东京还有些远的,听说要坐火车过去呢……”
“啪”的一声,话筒咂到了地上。宋萍愣愣地看着电视里的新闻——福岛,海啸,仙台,几乎全城淹没,死亡者不计其数……
“喂?喂?”许琳听到电话那边突然没声音了,急得高声喊起来,却还是听不到任何回应。她心下一沉,看看时间也快下班了,拿着包转身就冲出了办公室大楼。哪知道这个时间点正是下班的高峰期,等她一路堵车地赶到宋萍家,天都快黑了。
“干妈!你在吗?干妈!开门?”许琳拼命地拍着门,急得恨不得要打120了。宋萍终于打开了门,许琳的手还悬在半空中,看见宋萍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双腿一软,差点儿要跪下去。还好她及时扶了门框,这才站住了没倒下。
“干妈,您真是要吓死我了!”许琳松了口气,跟在宋萍的身后慢慢地走进屋内,这才发现宋萍的腿好像有点儿跛,于是关切地问道:“干妈,您的腿怎么了?”
宋萍摇摇头:“没事,刚才接完电话摔了一下。”
“啊?那您有没有事啊?我送您去医院……”
“不用了,我就是磕了一下腿。”宋萍慢慢地走回沙发边坐下来。许琳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电视,上面仍在播报着日本这场震惊世界的灾难。她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是福岛发生海啸,仙台那边受灾尤其严重。她真是后悔死了刚刚怎么就一时不慎说了童菲菲他们在仙台的事情,这会儿她只能自打嘴巴地弥补道:“干妈,我刚刚在电话里说错了。菲菲他们现在应该不在仙台的。他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回来呢,今天肯定应该回东京了……”
宋萍轻轻地摇着头,眼睛还是红肿的,明显地残留着哭过之后的痕迹:“琳琳,这都是命,都是命啊!”
“干妈……”许琳连忙扶住她的手臂,“您别这样,说不定菲菲她没事的!真的,她应该没事的……”
宋萍看着许琳,眼底是满满的懊恼和悔恨:“琳琳,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菲菲,我早就不怨她了!我一直都没对她说,我早就不怨她了啊!这句话,我竟然欠她到了现在!我怎么能这么狠!我怎么能忍心让她就这样过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再也没机会对她说了……”
“不会的!”许琳被宋萍的这番话再度刺到了那个最疼的地方,她的眼眶也红了,“干妈,您别这样!菲菲她知道的,她会知道的。这么多年了,您不是对她挺好的吗?她明白的……”
“她不明白。”宋萍摇着头,泪水再次从已然红肿的眼眶中落下来,“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放下过君安。不只是因为她对君安的那份情,更多的,是因为她对君安,对我的那份愧疚!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都知道的,可我却没有说,一直,都没说!”
宋萍捂住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放下手,再度开口,声音里仍带着微微的颤意:“早些年,我是真的怨她,哪怕菲菲对我再好,哪怕她真把我当成她的亲妈来伺候,我也还是怨她!我那会儿总觉得,不是因为她,君安不会死,她就算对我再好,也好不过君安,还不了一个亲儿子给我!所以她对我再好,也都是应该的,是她欠我的,是她欠君安的!于是我就那么狠心地看着她把自己往死里逼,逼得自己就像个活死人一样,不哭不笑地咬牙撑着、忍着,不言不语地扛下所有她能扛的不能扛的辛酸和委屈,就为了替君安伺候我,伺候我这个当年骂她‘克星’,把她往死里打往死里骂、拼命赶她走要她滚的老太婆,这么多年……”
宋萍的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她拉着许琳的手,几乎要泣不成声:“琳琳啊,当年,我们都迁怒菲菲,我们疼,我们接受不了,我们就把所有的责任所有的怨恨都推到她身上!可我们有谁想过,最爱君安的那个人是她,伤得最狠、痛得最深的那个人也是她?可她除了责怪她自己,怨怼她自己,她连一句委屈都不能说!她就算把自己给疼死了,碎完了,也没人同情她,没人可怜她!我们都怪她,我们都怪她害死了君安,可我们又有谁顾念过,为了君安她付出了多少?她以前对君安有多好?她曾经让君安多幸福,多开心?”
宋萍含着泪从沙发上拿起一个陈旧的硬皮本,缓缓地递给许琳:“这是君安的日记。君安去世之后,我一直没有给菲菲看过。刚才,我又把这本日记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
许琳默默地接过日记,颤抖着翻开来,日记本的扉页,是君安那清隽温雅的四个字——菲要有你。
“你知道,君安因为没有爸爸,一直都过得不开心。他这个孩子心善,什么都不说,只把所有的苦楚都放在自己的心底。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对他再好,也没法给他一个亲生父亲,我对他再好,也给不了他真正开心的笑容。所以,当我发现君安和菲菲在一起,变得开朗、变得那么爱笑了之后,你p]p真是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多感激!”
许琳沉默地递了纸巾过去,宋萍低下头,擦了擦泪水:“菲菲她是真的对君安好。当年君安腿上动手术,那么热的天,她每天伺候他吃伺候他喝,连杯水都不让他自己下床倒,天天在他们男生宿舍给他洗衣服,晚上还打了水给他擦身子。她一个大姑娘家,做到这份上,就连我这个当妈的,都挑不出来什么错。唯一一次,我对她不满,就是她毕业那年,非要去贵州支教。但我当时不赞成她去,也是舍不得她一个柔柔弱弱的丫头去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吃那份苦。可她有什么错呢?她那不也是为了响应学校的号召,为了帮助山里的那些孩子吗?如果后来不是因为君安去看她出了事,我们谁又能真的说她做错了?可我们还是怪她,因为我们不能接受,所以我们都怪她,我们都怪她……可她有什么错?她是亲眼看着君安在她面前没了的……琳琳啊,我刚才看电视里那样可怕的海浪,我都不知道那些被卷走的人里面有没有菲菲……我现在才知道,她当时有多疼!可她却从来没说过,她甚至,连眼泪都不敢流……”
许琳手里握着纸巾,却任凭自己的泪水流下来。是啊,她也怨过菲菲,甚至恨过菲菲。她记得那年她们两个人刚毕业,菲菲就拿到了一家日企的高薪OFFER,好不容易可以和已经等了她两年的君安在一起了,却突然决定响应学校的号召,坚持去贵州的山区支教一年。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不赞同菲菲去,就连君安也因为担心菲菲的身体而不想让她去。菲菲却偏要一意孤行,说什么当代大学生就应该要多多回报社会啊,说什么一腔热血就该奉献给祖国最需要她的地方啊。那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样子啊,就连君安最后也拿菲菲没办法,只能细心体贴地给她准备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用的,还把她一直送到了支教的那个小学,帮她找好了住的地方,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回来之后,君安每天都要给菲菲打一个电话,生怕她受了一点点的委屈。
她知道,菲菲对君安很好,可君安对菲菲,又何尝有过一分一厘的保留,有过一丝一毫的疏忽?君安在菲菲去贵州之前,把护身符都给了她!她记得那个护身符,还是宋萍在君安刚出生的时候给他求的。君安从小带到大,从不离身,却在菲菲去贵州的前一晚,珍重地系在了菲菲的脖子上。
那天,她就站在他们两个的旁边。菲菲一开始还想推脱,君安却执意要给菲菲系上。她亲耳听到,君安对菲菲说:“你带着这个,我才安心。你平安,我才平安。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就是带着这个护身符又有什么用呢?”
他说,你平安,我才平安。可是菲菲平安了,君安却被夺去了生命!是啊,菲菲是很苦、很难、很疼、很伤。这么多年了,她一直冷眼看着,她从开始的怨恨到黯然,再到同情。她现在是不再恨菲菲了,可她还是不能释怀。她怎么能释怀?她怎么能忘记?那个她爱了近二十年的人,那个她爱得只要他幸福,她就可以放弃自己的奢望,宁愿永远把自己的感情深埋心底也只给他微笑祝福的人,却偏偏因为她所谓的成全,因为她所谓的退让而失去了生命!
她只想让他幸福,她甚至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唯一的祈求就是希望能远远地看着他,只要他开心,她就满足了,她就认了。可他怎么能连这个愿望都不让她实现?他怎么能爱菲菲爱到最后连他的命都不要了!干妈说,菲菲是伤得最挭的那个人。那她呢?她的那份痛、那份悲、那份悔、那份恨,又可以找谁去说?找谁去要?
菲菲,你真的去找君安了吗?你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吗?那我呢?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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