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众人惊愕望去,只见女子一身黑色长袍无风自舞,雪白的脖颈挺立着,尖瘦的下巴微仰,显得孤高桀骜。飞天发髻和整个身体形成一个完美的直线,青夏眼眸寒气森森,精芒毕露,冷眼逼视着这群盲目自大出言不逊的大秦皇子们,眼眸里,是满满的不屑和蔑视。
七皇子秦之呈显然是秦之义一党的人,眼眸精光四射,手握酒盅,语调陰沉的淡淡而道:“我倒是忘了,庄姑娘毕竟是南楚大皇的妃子,我等指着和尚骂贼秃,姑娘当然听不过耳了。”
九皇子秦之珉冷然说道:“先是东齐叛逃离国的太子妃,后是南楚废弃昭告天下的荡妃,如今又在我大秦的太和殿上指手画脚,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之义嘴角轻叹一声,眼梢微挑,貌似惋惜诚挚的说道:“当日白鹿原上,我三弟为了姑娘不惜忤逆父皇,至北疆百万百姓于不顾,甘冒天险冲冠一怒为红颜,和楚皇刀兵相见。今日在我大秦境内,又是在太和大殿上,姑娘当着我三弟的面说出这番话来,不怕寒了我三弟的心吗?”
青夏冷笑一声,暗道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当下凌然不惧,蓦然转过身去,双目冷冷的看着这个秦庭中道貌岸然心思毒辣的秦二皇子,嘴角冷笑,寒声说道:“曾在两朝为妃又怎样?二皇子为人儒雅,自然会对大秦典史有所了解。癸巳二年,大秦历史上唯一的一名女帝秦点秋以寡居身份嫁进大秦皇室,胡亥二世不但不介意她的孀寡身份,更坦然接受了她所带的两个孩子。其后,女帝被匈奴于寒沙城劫走,长达两个月期间,被匈奴王收为禁脔,婬乱奸污,丢了腹中皇子不说,更无法再受孕。胡亥二世毅然立秦点秋的长子秦念之为帝,若不是如此,如今执掌天下的仍是赢姓子弟,何来今日的大秦皇室?诸位都是破旧立新,转嫁两夫的受益者,竟然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祖宗,以为自己天生就是帝皇命格吗?”
“大胆妖女!”
秦之义勃然大怒,剑眉竖起,寒声说道:“我大秦正殿上,岂容你一个小小女子撒泼耍辣,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拉下去!”
“慢着!”
秦之炎冷眼一望,门口的侍卫登时顿住了脚步,愣愣的不敢进来,只听秦之炎声音低沉的冷冷说道:“二哥以为这里是在你燕王府吗?父皇的太和大殿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
“陛下!”
青夏突然转身,对着王座上的秦王昂首跪拜,沉声说道:“民女自知身份低微,声名狼藉,无颜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对大秦朝政多加置喙。但是民女同宣王殿下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鼓了很大的勇气才敢来到陛下面前觍颜请求,请求陛下宽仁大量,原谅我这个随波逐浪,在尘世中屡次反复漂泊,受人摆布无法自控的可怜女子。我并非天生婬荡,也并非天生反复无常惯于背叛,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我一个被家族控制的弱女子,陛下心胸广阔犹如汪洋大海,胸中所装高山百岳、四方国土、天地乾坤,民女不求陛下完全赦免与我,只求留一个小小的出路给我,让我这个天地背弃,无路可走的人,有一条生路可走。”
秦王微微沉吟,面容沉静,看不出半点情绪,过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按你所说,我大秦江山岌岌可危,你留在大秦,又怎能算是一条生路?”
青夏眼睛一亮,抬起头来,说道:“事有好坏两面,民女之前所说只是坏的一面,陛下若是还愿意听我这个无国无家、遭人唾弃的可怜女子的话,民女就斗胆再说出心中浅见,给陛下评判。”
秦王面沉如水,淡淡说道:“你说吧。”
青夏灿然一笑,跪直了身体,昂首说道:“相较于其他四国,我大秦有四个别人拍马也难及的优势,这四点就是我大秦取胜的强大助力,只要抓紧了这四点,别人就无可争锋。”
四皇子秦之烨闻言微微扬眉,沉声说道:“哪四点?”
见他搭腔,青夏转头对他灿然一笑,颔首谢道:“四皇子走南闯北多年,军功盛隆,见识广博,自然知道天下百姓自称为何?”
四皇子微微一愣,说道:“自然是自称汉人?”
“那就对了。”
青夏嘴角轻笑,满眼的自信光辉,昂首说道:“当年二世兴科举、通漕运、建学堂、筑医馆、国家掌管交通驿站钱庄河运等诸多民生大业,使得在春秋战国中屡遭颠簸满目疮痍的天下在十年间一跃成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大国,经济发达,人民富足,改华夏各族为汉,自称汉族,废除了各部族间的敌视和分裂。如今千年以过,我们方能见识到胡亥大帝的远见卓识,天下百姓一统,除了少数边疆蛮夷自称体系,再无原本的部族争斗。天下百姓以汉人自居,正是感念二世恩德,同时,潜意识里也是我大秦的子孙。我大秦若是要兴刀兵的话,名正言顺,出师有名,乃是收复先祖基业,三国再是国富民强,也是乱臣贼子,百姓们心念所归,自然事半功倍。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正因如此。此乃民女所说的四点之其一。”
“说的好!好一个得民心者得天下!”
下首的八皇子秦之翔顿时说道,声音低沉,在寂静的大殿上尤其显得响亮。
青夏知道秦之翔是秦之炎的亲弟弟,同样是瑶妃的儿子,比之其他皇子,自然亲厚,颔首回礼道:“多谢八殿下夸奖。”
秦之翔遥遥举杯,仰头而尽。青夏转过头来,对着秦王继续说道:“其二,我大秦虽然地处东北之地,气候苦寒,更有匈奴不断饶边,三百年来刀兵不断,战乱缤纷。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练就了我大秦的骁悍铁骑,北疆壮丁百姓几乎人人皆兵,我大秦战士们作战勇猛,誓死如归,刀锋所向,凶悍如匈奴人也要望风而逃,试问其他哪一国能正面抵挡我大秦的铁骑强兵,能以血肉之躯对抗虎狼之师?”
秦王面色渐渐缓和,缓缓点头,轻声说道:“你继续说。”
众人见秦王的表情,谁还敢出言打断,青夏心下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暗道若是此时还不知道为自己找便宜,那不是痴呆就是傻子,当下朗声说道:“其三,我大秦国家富庶,出产的粮食在四国之中,也是居首,北方虽然水稻产量不及南方两次三次播种,但是玉米、番薯产量极为可观。如今三殿下又打通了西川的畜牧关节,只要经营得当,民女敢保证,不出五年之内,我国的畜牧业定然也可以发展到西川的那种程度,到时候大军东进,驮马在后,民夫跟上,攻城略地,马上驰骋,后背充足,还有何人能抵挡我大秦刀锋?”
秦王已经完全卸去了蔑视之色,微微皱眉沉思道:“两军对战,攻方消耗远大于守,你说驮马民夫跟在后面,真能供的上前方的战事吗?要知道,一百六十年前,我大秦铁骑王,三次东征都是惨淡收场,无非是因为粮草接应不上,军队内乱,军心不稳所致。”
“苍天庇佑,大王恩威普照,当日的白鹿原一战,民女掉下山谷之后奇遇加身,在蓬莱谷中呆的数日,习得谷中几样精锐高深的器物机括之术,只要给我五年的时间,我定可造出可翻山越岭,不需食料,不需休息,不需人力的机括木马,以作我大秦代步之利器。”
“天下竟有这样的神物?”
秦王大喜,连忙问道,就连周围众皇子们也是双目精芒大现。当日蓬莱谷一战,炎字营和东齐南楚都有大批士兵进入,就连西川也有探子进去,虽然事后在各方的钳制下,都已离开,蓬莱又关闭了通道,无人可下。但是里面的种种神奇之处,众人自然也有所耳闻,听到青夏如此说,才想起当日早先下去的几人中就有这女子,而且她还被蓬莱冒认为主,想到此处,看她的眼神登时不再单纯。
“民女绝不敢诓骗大王,只是所需实在庞杂,没有五年之功,实难成功,因此才请陛下宽限时日,若是五年之后不能为陛下东征立功,陛下当可斩我之头。”
秦王大喜,笑呵呵的说道:“你起来吧,接着说第四点。”
青夏站起身来,笑颜如花,眉目潇洒,昂首朗声说道:“这第四点嘛,天下人人皆知,那就是大王英明神武,文治武功都是天下翘楚,爱民如子,胸怀宽广,宽素仁德,王者风范冠绝天下,恩威传遍四海,北方白夷竞相朝拜,隐隐已有天下之主之势。我大秦皇室香火鼎盛,父慈子孝,各位殿下年轻有为,英武神勇。天下以有德者居之,以有能者胜之,以有为者主之,陛下这般有德有能有为的世间圣主,难道还不能统领天下,收复四海,登上万盛之君的宝座吗?”
“哈哈!”
秦王老怀大慰,朗声笑道:“不愧是庄典儒的女儿,见识广博,博闻强记,难怪西川大皇会亲封你为西川女将、享公主俸禄,而齐太子和楚皇又为你抢破头脑,屡次争斗,险些兴起刀兵之祸了。之炎带回了一个好姑娘,哈哈!”
“多谢陛下抬爱,”青夏再次跪在地上,大声说道:“忠臣事明主,仙鹤载神仙,小女子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一生坎坷,几次沉浮。也只有像陛下这样的千古明君才能让我这样一个人在大殿上畅所欲言,说出心中浅薄见解。也只有陛下这样爱民如子的圣君才能原谅我过去所犯的过错,不把我当成祸水妖孽绑上火架煅烧。千里马愿为伯乐驰骋千里万里,民女虽然算不上千里马,只是一介庸碌普通的平民百姓,但是也愿意倾尽一生所学,为我大秦中兴抛头颅洒热血披肝沥胆以报效陛下的知遇之恩。”
秦王心花怒放,仰头饮了一杯水酒,然后将手中酒杯递给一旁的内侍,笑着说道:“小丫头说话很中听,朕很高兴,就赐你朕的御杯,以后皇室家宴议政,你都可上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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