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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3页)

我们各自喝完饮料,聊了几句,随即分手。

翌日下午,我打去电话。说:“你推荐的书,让我一夜无睡,让我痛哭流涕……我要认识那个叫野夫的人。”

5月中旬,发生四川大地震。下旬,我在北京见到了野夫。他个子中等,岁数中年,相貌中平,举止介乎文人、工人之间。不顾在座的其它朋友,我一把将拉他到自己身边,高声道:“我是你的粉丝!”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见茶几上摆放着四川受灾的图片,我问:“你去四川抗震救灾了?”

答:“是的。我这次到北京是为募集救灾款。”

原来这年春天,野夫去四川德阳市罗江县的农村搞社会调查,恰遇地震。见损失惨重,决定留下来参与救灾。图片是他拍的,图片上的文字是他写的。从几句简单的介绍里,我知道了他的辛苦和能力,仁慈与悲悯。野夫不同于我,他不仅是写者,他还是行者。

果然,他主持了一个几百人的演讲会,介绍灾区的真实境况。之后,为罗江募集了近200万现金,成立了一个罗江县精神重建基金会。再后,组织灾区农民开展精神重建活动,搞基层民主建设实验。野夫还培训当地农民自编、自演、自导电视短剧。片子完成,拿到县电视台播出,百姓们高兴;拿到外面,即在(2008杭州)国际传媒大会上获得抗震救灾纪实片一等奖。最近,他告诉我:自己之所以去农村深入调研,做些实际工作,是准备写一部书《大地生民——中国基层政权运作现状的观察与忧思》。他一直想弄清楚我们这个后极权政府的稳定秘密,而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就只有从基层政府入手,发现并研究其内部运作方式及内幕。他又说,这是一部社会学意义上的田野调查报告,而非报告文学之类的玩意儿。野夫不同于我;他不仅是行者,他还是思想者。能做他的粉丝,我很得意。

野夫,土家人,重感情,硬汉子。九个字的概括,注定其人生艰辛且曲折。十六岁年纪,给女同学写情书被告发,天天检查,学校罚站,父母责打,野夫以死相拼。自杀未遂,醒来后写下血书:不考上武大(武汉大学)此生誓不为人。他是鄂西土生土长,视武汉大学为教育圣地。1986年,因“地下写作”的名分,令武大中文系系主任青眼相加。大学毕业后,野夫来到海南省海口市公安局政治处工作。本可以科员、科长、副处地拾阶而上,过着好日子。偏偏他明大理、重大义。于是,人生拐点发生在了1989年。得悉血腥镇压情况的当夜,血性的野夫听从良心的召唤,当即写下抗议和辞职报告。辞职报告里说:绝不做独裁政府的鹰犬和刽子手。在给公安局局长的信函里讲:这个内心善良清醒的人已经去世,谨此哀悼。次日上午到局里留下报告和警用配置,离开海南,千里单骑,向北漂泊。大追捕中,为营救掩护旧日兄弟出海逃亡,他自己成为了追捕对象,也开始了逃亡。1990年落入圈套,脱下警服的人穿上了囚衣,以“反革命泄密罪”判处六年徒刑。1995年出狱。服刑期间,父亲癌症去世;出狱之后,母亲投江自杀。1996年正月,野夫独自来到北京打工。这十余年间,给别人编书无数,而只有《尘世?挽歌》是属于他的。

二十年前那场带血的风波对一些人是心结,对更多的人是淡忘。开枪的军队与无辜的学生,于记忆中是一样的模糊。偶尔小聚,谈及“八九”,自己都觉得是个白头宫女。现在已无人为重大的历史挫折而焦忧,眼下最揪心的事是挣钱,买房,就业,就医,留学。这能怪谁呢?我们一起浮躁,一起世故,一起健忘,一起实用。这个民族已然入睡,谁来唤醒?政府吗?就是它唯恐大众不愚不蠢。富人吗?与权势合谋捞钱唯恐不多不快。那么,知识分子呢?请问,我们还有知识分子吗?当年“八九”风云人物,也几乎百分百地自我淘汰了。去年有一封公开信流传深广,信里说:我们在等候,等候中国出个叶利钦;出不了的话,时代会制造一个叶利钦来!这话,我不信。因为中国专制文化的长久与全面,已彻底泯灭了中国人的灵魂,彻底泯灭了中华民族之精神。

“山川何处走豪杰,弦管谁家奏太平。”(摘自野夫诗“89无题三章”)我是很悲观的!所幸在悲观中我认识了野夫,所幸还有像野夫这样的人,在社会底层默默做事,苦苦寻觅。他这样的人也许象征着未来,寄托着希望。

今天,当我们的文人艺术家都争作“圣洁天使”的时候,野夫的文字却来扮演魔鬼,发出凌厉的声和另类的光。这是当今尘世中的挽歌。我不觉得他是在写作,他在跟我说话,也是独自沉吟。笔下那些砍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是怎样被一节一寸地搅碎榨干;那些美妙温软的情感,是怎样被一阵一阵的风雨冲光刮净——我读到的是他的心,看到的是他的泪。那独立之姿,清正之气,令我心生庄严。

如果说诗歌是面对天空的话,那么散文就是面对大地了。野夫的作品正是由哭泣的大地孕育出来的。微风漾水,淡霭凄林,有着很丰富的人生意味。他的写法,很传统。我说的传统是指他的胸襟,意绪,文思以及相对应的句式,布局和节奏。每一篇,都像块状物那般结实。情感浓烈,但有控制。文字朴素,又带着优雅。对人的描写采用线性白描法,对事物的思考也是东方式的,围绕着主脉一路探究、追述下去。作品是简单里有复杂;文字是平实中有华采。中国文学传统深厚,而非落后。能继承下来,真是要下些工夫的!

我以为:作品达到什么档次,就要看作者心灵是个啥档次了。因为心灵就在文字的后面!野夫的心灵就在文字的后面。

社会禁锢,思想钳制,要靠个人坚持!坚持了,你就可以免于庸常,免于沉没。

2009年2月于北京守愚斋

余世存:在散文的形式里招魂——序野夫先生的《尘世挽歌》

——序野夫先生的《尘世挽歌》

如果我的记忆没错的话,从《别梦依稀咒逝川》开始,土家野夫从深夜的孤独里抬头,开始了他独特的散文言说。这个深夜必以酒引睡的酒鬼,这个“一流的朋友、二流的情人、三流的丈夫”,做过警察、囚徒、书商,一直在汉语写作的边缘地带寂寞地生活,能以《汉书》、《离骚》下酒的风流才子;终于破门,邀请天地、日月和历史作伴,为我们谱写了一系列的挽歌。这些带着酒劲的挽歌回肠荡气,既浇灌了野夫个人的块垒,又回馈、揭露、也荣耀了汉语世界。这些挽歌是在文明转型退潮之际的一次庄严洄溯,是乡愿和犬儒社会里的一次人格演出,具有深广的忧患意识,透露出若干重大消息。如同华夏文明需要荆楚蛮地的屈原来增富其诗性品格和灵魂维度一样,当代汉语世界在野夫那里找到了最恰当的情感形式:野夫先生为我们确立了心灵、肝胆和魂魄。这也是我要来谈论的一个事实,因为这个当代散文里最重要的收获至今仍只为少数人所认知。

一.

野夫的散文揭示了死亡。

在野夫的文章里有大量的死亡。朋友李如波,一个才华横溢、学究天人的民间思想家,因为过早看透了时代社会的把戏,而选择隐匿的生活方式。中国之大,何处有香丘?李如波从官场退到中学,从深情到禁欲,在“清苦和落寞的光阴里”熬干了自己,在45岁的盛年从容赴死。大伯张志超,一个被组织彻底编织了命运的理想主义者,“被诊断出胃癌,他的党籍依旧因为罗明的存在而难以恢复;他依旧只能按退休人员的医疗费用来辗转病榻。当1989年他再次看见他父子追求拼命所建立的政权,又再次上演骇人听闻的悲剧之后,他彻底死心了……嘱托我给他买来一瓶安眠药。之后,他就开始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父亲的死亡,“1994年的冬天,我在警察的陪同下赶回恩施奔丧。父亲……决意要将一切胸中块垒都化为灰烬他唯一的遗嘱是把骨灰撒向清江,让流水带他回到老家。”

祖父的死亡,他“用捆绑他的麻绳抛上屋梁,挽一个结像打条领带,将自己苍老的头颅套了进去……他的尸体被拖到他捐建的义学的场坝里示众,而且还脱走了他身上的每一件衣服……祖父的暴尸仪式维持了几天,宋干部自己也觉得无聊时,决定命令永阶伯的儿媳,将我祖父扔到村边的天坑中去。”

伯父们的死亡,“他们被押解到巴东县城,然后,大伯神秘的死亡,被扔进了长江,尸骨无存。二伯被判刑送往着名的沙洋农场,29年后终于释放回家时,他已经老得记不清他究竟是什么罪名了。”“二伯独自回到了他的故乡,他幸存的儿女还在那深山的贫困线下挣扎。他已失去了土地,也没有了蜗居,他只好寄身于一个岩洞,放羊维持着他的风烛残年。然后早于家父一年悄然萎化。”

伯母们的死亡,“大伯母和二伯母在突然遭受这一连茬打击后,她们失去了继续生活的勇气。在没有了男人的农家里,她们深知接踵而来的将是怎样的侮辱和加害。那时她们各有四个儿女,最大的也才15岁,绝望已经使得她们无力面对这一群弱雏。妯娌俩就在两个伯父押走的那个深夜,选择了最悲怆的死,她们用同一根绳索,在同一个房梁上,投缳自尽。”

地主之子费文学们的死亡,“费文学很快就被秘密处决了,他那些忠义相随的兄弟也接着在以后的肃反等运动中在劫难逃。一个人的反抗就这样平息了,血流进土地,化为污泥,连故事也将在岁月的罡风中荒芜。”

李盖武的死亡,“在土改时,被架在火上活活烤死。”牛冠荫的父亲牛友兰的死亡,“斗牛大会开始,父亲跪在台下,儿子在台上。以乡村二流子为主所组建的农会,当场用铁丝穿进其父的鼻子,并命令他来牵牛游街。他没有办法,只好去牵。其父愤怒地摇摆,鼻骨被拉断。农民不忍,群起围攻工作组,并为其父解开脚镣。一个为中共和当地贡献多多的乡绅,中共边区的参议会议员,回家后开始绝食,三天后气绝身亡。”

地主之殇,“我一同学的母亲,因是地主婆而被反剪双手吊打;冬天的河水寒彻骨肉,几个街坊老人被驱赶下河捞枪,因为他们曾经是地主。我今天知道,这个国家那时还有许多比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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