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菇哎,你看你七妹几紫苏,多懂事哒!”我姑奶奶说:“嘴巴子说出的话,是个清巴子甜的。”
我大奶奶回到家里,我大爷爷不晓得到哪里忙去了。干脆,自己去黄狮冲,去找杨三织匠。
黄狮冲属于沙子芲管的。杨三织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挑着一担青草,倒在屋门口的鱼塘码头,站在齐膝盖骨深的水里,双手将青草上的泥土洗掉,瓢起个无数个浪花,把青草往水塘中推。
鱼塘中的草鱼,听到水响,晓得有吃的了,不晓得怕人,绕到杨三织匠的小腿旁,争抢着青草。
“三师传,忙啊。”我大奶奶打声招呼。
“哎哟嘞,大婶婶,你老人家,怎么有空,到我们这个山旮旯里来?”
“三师傅,我特意来请你的呢。”我二奶奶说:“我家的曲莲、半夏,要出嫁了。请三师传帮忙,帮我们织两床竖麻帐子,不晓得三师傅,你有没有空呢?”
“大婶婶,你快莫讲起,遇上今年这个烂年岁,我们两兄弟,好久八久没有出去做手艺了呢。”杨三织匠说:“你老人家,进屋去,喝杯茶吧。”
“不喝了。”我大奶奶说:“三师傅,记得明天早点来呀。”
夜里,我大爷爷和我大奶奶盘算。“老帽子,金花和银花出嫁的时候,每个人,还打发了一个猴戏箱子。这回,曲莲和半夏出嫁,连个猴戏箱子都没有,我这个做爷老倌的,心里过意不去呢。”
“老倌子哎,你快莫讲了。”我大奶奶几乎要掉眼泪了,说:“别的人家嫁女,什么屏风床,梳妆台,书桌,大衣柜,大小脚盆,洗脸盆,全屋家私,七八大抬。我们呢,嫁过女,就像豺狗子藏鸡一样,偷偷摸摸,好寒碜呢。谁叫曲莲和半夏,生在穷苦人家?”
剪秋老是不得空,我二爷爷请了他三四次,都没碰到面。我二爷爷对剪秋的大儿子茱萸说:“你若是爷老倌回来了,无论如何,到我家里打一转。”
我二爷爷听说,剪秋带着他的十八个兄弟,每天傍晚时分,在弹弓坳的乱石山头上,练习梭标车。
剪秋终于来了,开口便问我大爷爷:“枳壳哥哥,你有什么事?快点讲嘛。”
“剪秋,你每次来我家,都和讨火种一个样子。”我大爷爷笑着说:“我是爬到了老虎背上,不得不提前把曲莲和半夏嫁了。”
“这点小事,你枳壳哥哥,自己做主,就行了哒!”剪秋说:“族里的事,地方上的事,我都不做主了。”
我大爷爷压低声音,说:“剪秋,我问你,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剪秋说:“大哥哎,我和你说,当大部分赤脚板汉子,活下去的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剪秋,我考虑呀,你们这十八个人,是不是人数太少了?凡事都要仔细考虑,想好退路,才行呀。”
“枳壳哥哥,你说错了。”剪秋说:“那不叫退路,叫前途。你还记不记得,上半年在响堂铺街上路过的那个赤芍?”
“记得,我当然记得,那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男人女相,南方人,长着北方的相貌,我特别有印象。”我大爷爷说:“他这个人,完全有可能,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救星呢。”
“是的,是的呢。”剪秋有点激动:“我们十八兄弟,随时准备着,投入赤芍领导的队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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