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小到大,是空担了门主的身份,哪一次的暗杀不是倾城帮着你去做的?就连刚才这孩子害怕道出实情会间隙了我们爷孙之间的感情一再忍让,你却还想要痛下杀手?要了她的命?!”说道这里,老国公更是气的扬起手,眼看着又是一巴掌甩在花容月脸上的时候,凤倾城跪着趴上来,抱着老国公的手连声阻止:
“爷爷!你不要再打了,花儿现在也不好受!”
“他不好受?若不是你扮成她的模样领了我的口谕将楚襄王府上下解决了,等到明天天明,天子知道了这事,怕是又要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替他做孽,我真应该横横心,让他亲自去杀了周颜,彻底断绝了他的念想!”老国公越说越气,胡子都快翘到眉毛上。
可就在这时,花容月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老国公,眼神幽暗如森森鬼火,灼灼的印在他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颊上:“如果阿颜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逆子!”老国公气的顿足:“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是不是?事情厉害都已经为你分析清楚,若不是楚襄王先有叛逃之心,我们也不会痛下杀手;周颜和你都是何等的武功,为什么你被丢在王府中,而周颜却被接走,还不是你们白天出去在桃花别苑中吃的那些酒水有问题;可见楚襄王早就有了不轨之心,一心想要离开大周!”
“现如今北夏来势汹汹,一朝亲王若是判离,朝堂之上、百姓之间将会传扬成什么样子?大周刚迎来太平盛世,不能因为他们这一家子就又闹得人心惶惶;现今多事之秋,你不尽好你的责任,反倒是成天儿女私情的混作一团,我还听说你有了萌生退意的决心?花容月,我就明白的告诉你了,如果你敢为了周颜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我这个当爷爷的定会亲手操刀砍了你的脑袋,九泉之下我会跪着向你的父母请罪!”老国公重话说出口,字字珠玑、句句铿锵有力,饶是凤倾城也是愕然的愣在原地,害怕的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花容月。
凤倾城暗急,抓着花容月的手臂就催促:“你还在这里傻个什么劲儿,事情都发生了,虽然楚襄王府一门上下遭了惨祸,可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且……我饶了周颜的性命,她已经被人接走;更重要的是,杀她一家的人对我,不是你!将来有一天如果你们有缘再见面,你也无愧于心;爷爷气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你,你快认个错,发誓以后为国尽忠再也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绊,就可以了!”
花容月看了一眼着急的凤倾城,这一刻,他明明没有再受到辱骂和责打,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你说我可以无愧于心?——凤倾城,你要我成了一个不仁不义、狼心狗肺的丈夫和女婿,你知道吗?楚襄王纵然再想叛逃,你把他们抓回来就是了,为何要痛下杀手?周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兄弟死在面前,你虽然饶了她的性命,你认为她可以独活下去吗?”
“混账!你还在这里责怪倾城的不是了?”老国公走上前,又要抬手打他。
可花容月却一改刚才的颓废之态,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硬是强势般的罩在老国公的身上,整个人相较于先前的慌乱和盛怒,现在整个人显得更加难以揣测、心海深沉:“爷爷,撇去我镇国公世子的身份,抛下我暗门门主的地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普通的丈夫;妻子受难,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办法守护在她的身份是我的不耻,我要去找她,跟她道明真相;从爱上她直到现在,我已经太对不起她了,我要对她全盘托出,当然不会告诉她是爷爷下令杀的她全家,我是现任暗门门主,暗门的一举一动纵然不是我亲口下的令,可事实的结果我不能逃避退缩;到时候要杀要剐,我都无怨无悔!”
说完,花容月就转身欲走,老国公被气得捂着心口,怒发冲冠的看着这混账孙子的背影,怒吼:“你敢出这个王府试试?周颜现在已经不是我大周的人,而是被北夏帝亲自迎回去的北夏皇族,是我们的敌人!你这个时候去找她,无疑会被千夫所指;花容月,你敢走,我就下令要暗门十二门的暗卫天涯海角追杀周颜,让你这辈子都别再想那个女人一下。”
花容月猛的站定,扶着门框回头看向那个昔日做事狠辣果断的爷爷,不愧是历代暗门门主中作风最为阴狠不留余地的主子,如此惨绝人寰的事都能说得轻而易举,在他的眼里恐怕人的生命都入蝼蚁般轻贱吧!
“爷爷!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死,如果你不想让镇国公就这样断送在我的手里,千万不要碰她;要不然,镇国公府上下会在我手上,断子绝孙!”如此震耳发聩的话,被花容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其实我早就知道,父亲是被爷爷逼死的!”
老国公没想到花容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惊得后退了几大步这才险险的稳住差点要摔倒的身子。
花容月冷冷的看着老国公,继续道:“当年西北战场是多么惨烈爷爷你是最清楚不过,父亲没有习武的本事和天赋,只爱吟诗作画、平淡度日,你不喜欢镇国公里出了个像父亲这样的人,所以从中鞭策,要求父亲为官,要求他上战场;与西蛮大战的时候,父亲身为西北军的统帅首当其冲,那时你其实就潜伏在军营里留意着父亲的举动,只是那一战太过惨烈,你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乱刀砍死都没有出手相助,母亲在家连父亲的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等回来,伤心欲绝之下这才撞棺而死;爷爷最后也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才隐退朝局,悉心栽培我成为新一任的暗门门主!”
花容月说着,就看向父母的灵位,面上只有淡淡的凄然和埋怨:“其实爷爷是最自私的人,为了维护镇国公府上下一门的荣耀,你可以不要儿子,不要儿媳,现在连孙子都可以不要了吗?人的生命难道就没有那些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来的重要吗?人的贪欲是无止尽的,可生命只能活一轮,我不想当第二个父亲,不想让阿颜为了我当了第二个母亲!”
说完,花容月就夺门而出;身后的老国公捂着心口扶着黑木桌子,看着桌子上爱子和儿媳妇的灵位,老泪纵横、目露凄惶。
耳边,似乎回响起当年儿子活着的时候在他耳边说过的话:“父亲,我只想当一个普通的人,做一个普通的丈夫,每天和妻子吟诗作画,陪在你身边膝下承欢;不去正当什么人上人,做让人闻风丧胆的暗门门主;有你、有家、有妻子、有孩子我的生命就足够圆满了!”
那时候,爱子那张明媚俊美的笑脸当真是幸福极了,和容月极为相似的五官精致的脸春风细雨都不敢来打扰一下,京城中都说镇国公府的公子是第一清贵公子,风度翩翩、芝兰玉树;可是他却认为每天吟诗作画的人实在是太配不上做他的儿子,所以他逼着唯一的儿子去练剑、去骑马,亲自送到军营中磨练,直到他将这辈子最听话温顺的儿子送到了阎罗殿上的时候,他才后悔,其实只要孩子能够活着,别说是吟诗作画,就是他成天无所事事那也是天大的一份福气。
容月说的对,他为了镇国公府的荣耀和地位,逼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现在还杀死了他唯一孙子最爱的女人一家;镇国公府上下一门的尊荣地位,是被白骨垒起来的,是被鲜血沁红的;更是他的亲生骨肉用生命换回来的。
冰冷辉煌的大宅子,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高不可攀;庭院中珍奇宝贝、丛木园林,到处看上去都是富丽堂皇的一片,可再也没有一个人喜欢在这诺大的宅子里嬉戏玩乐,也再也没有一个人感觉住在这个宅子里是幸福的。
凤倾城看着老国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捂着刚才被花容月震伤的心脉站起来,扶着那似乎不堪重负的老人家,担心道:“爷爷,你别做气!花儿是气极了才会这样说,等他回来我会让他向你认错,虽然他现在忘不了周颜,但周颜心力俱疲,我看她跪在周勇尸体旁时似乎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愿望,到时候人化枯骨,花儿很快就会忘了她的!”
老国公听着凤倾城的宽慰之言,自嘲的笑了下:“我的孙子,我最清楚!如果周颜真的活不下去了,恐怕他会拉下一帮人为她陪葬!”说完,老国公重重的咳嗽几声,喉头间,一股淡淡的血气直冲他的鼻息,涨的他的整个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发疼。
凤倾城看着面色灰白的老国公,扶着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不语的抬头看向外面宛若猛兽的深夜,只感觉后背心一阵阵的发凉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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