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厚实的草中,几乎淹到膝盖,站在和他隔了有段距离的原野之上,西向的马车道上那一大片树丛衬托出她渺小而活泼的身影。桃乐丝调皮地微笑看他,不过微笑又淡去了。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打量起对方。他想起桃乐丝是跟希莉雅和索林一道坐车从伦敦过来的,昨晚的事她一定听了不少。
然后桃乐丝快步跑向他,长草窸窣作响。她一身淡蓝,繁复绾起的金发映照在金色的夕阳余晖里,她长着女孩圆圆的下巴,不过却是女人丰满的身材。她摆出一副开朗机灵的模样,看似满不在乎,但在这后头他感觉到(为什么?)一股强烈的紧张。
“哈啰,唐·迪司马罗(译注:DonDismallo,Dismallo是由忧郁dismal一字变化而来;而Don在西班牙文里是先生之意。唐·迪司马罗是英国小说家萨克雷Thackery书中一个人物的绰号),”她说。
他回她一笑。
“哈啰,皮尔西太太,”他回道。
桃乐丝看着他,受了惊,蓝眼眯起来,然后又睁大,笑了起来。
“你是说,”她呼道,“那晚我在家里那场谋杀游戏里扮演皮尔西太太吗?对。他们说我演得挺好的,”她低眼瞥瞥自己,颇为赞许。“是去年圣诞节。就是那天晚上——”桃乐丝停了口。
“对,”他同意道,没露出多少兴趣,“玛歌·马许死掉的晚上。”
“好悲哀,是吧,”桃乐丝敷衍着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何顿开始端详她。
桃乐丝·洛克无疑知道希莉雅·德沃何忧郁缠身,也许还有其他很多人都晓得。不过何顿很怀疑,桃乐丝是否对希莉雅指控的细节有概念(说来自然也包括丹佛斯爵士、洛克夫人、德芮克·荷斯果)。这件事希莉雅只跟雪普顿医生以及“家人”(亦即索林、欧贝还有库克)提过,而这些人又只懂得噤声不提。
要记住古老的军队守则:在确定证据无误以前,要小心行事!
“我什么时候到的?”他重复说。“我搭6点的火车。索林开车去接我。”
桃乐丝看着地面。“你——你今天看到希莉雅了吗?”
“没有。”
“一面也没瞧见?”
“没有,”往下烧的香烟开始灼伤他手指,他把烟蒂丢向草丛,只见一缕烟雾升起。“希莉雅在休息,因为医生嘱咐过。索林和我才刚单独吃完晚餐。”
“我……我……”虽然心事重重,桃乐丝的嘴唇因为油然而生的同情心在打颤。“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就叫我唐·迪司马罗吧。这名字也没什么不好。天知道我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桃乐丝的同情心更强了。
“因为——希莉雅吗?”她问。
“对,为了她。还有一些事。就是一些事!”
“我知道,”桃乐丝明智地点点头。她轻轻踏上大树下的空地。感觉上,因为这么几个字,两人之间建立起深厚的默契。
“这种感觉别人也有,唐·迪司马罗,”桃乐丝说。
“对了,桃乐丝,你可刚好记得,玩谋杀游戏那晚玛歌穿什么衣服?”
桃乐丝全身一僵。“你为什么想知道?”
“呃,希莉雅——”他看到她的同情心又回来了——“希莉雅说玛歌当晚穿那身衣服,看来比往常都美。”
“噢?”桃乐丝喃喃道。
“所以我就纳闷她穿了什么。不过,”他打个手势,“已经过了6个多月,所以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你没有特别原因要记得。”
“我记得清清楚楚,”桃乐丝冷冷地告诉他,“马许太太穿了套银色的玩意儿。跟她根本不搭。我不是说她不好看,她当然好看——以她的年龄来说。我只是觉得衣服不适合她。”
“银色礼服。你确定不是黑天鹅绒?”
“我很肯定。绝对肯定!不过……”
模糊一团的记忆在桃乐丝的蓝眼后头骚动着。何顿凭着一股直觉紧追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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