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星礼微仰着头跪在下首,背脊挺直,气质清华。
就在他膝盖跪得快要发麻之际,听见苏御说:“我会对她好。”
齐星礼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因为这个笑容,他眼里的讥讽显得更加露骨:“一个任凭主人家随意责打的妾,就是你对她的好?”
“她不是妾。”苏御目光下沉,神色庄重得犹如供奉在庙宇里的神像。他好不容易才能和她在一起,虽受现实所困,当下无法明媒正娶,可他认定的妻子唯有她,总有一日他会将自己的心意昭告天下。他与顾盼也并非真的夫妻,当然,他没有同齐星礼解释的必要。
苏御定定看着齐星礼,一字一字,再次重复道:“她不是妾。”
不过是句空口的白话,却如惊雷一般,在齐星礼耳畔炸开,他心下那团肆虐冲撞的怒火,忽然就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给抚平了。
莫名的,他竟信了。
在这世间,最清晰明了的,是旁观者的眼睛。
他们是同一类人。
越是在乎的东西,就越是深藏心底。
晌午过后,日轮西落,室外北风乍起,未关严实的窗子发出吱呀一声响。
不知不觉,晡时已至。
苏御重新坐了回去,抬手示意齐星礼起身,说:“我跟她的事,你没有资格管,至于你跟她的事,就看你要不要我管了。”
苏御意有所指。
齐星礼不是愚钝之人,自然知晓他此言何意。
沉默良久,齐星礼低低叹了一声,说不出的惋惜,道不尽的无奈,他僵硬着站起身来,缓缓道:“尚书府提出要解除婚约的时候,她曾约见过我。”
苏御眼皮微动,一片无言中,小红泥上茶烟袅袅升腾,攀爬在空气里的细烟被透射而入的阳光照出袅娜的身姿。
“那两天常有人到母亲的摊子上滋事,报官无用,夜半也总有人会闯进我们的院子里打砸。”
“这些消息经有心人编排都传到了她的耳中,她明白这是尚书府在向我施压,她不愿我因她而受累,所以选择了放手。”
“她说她愿意与我解除婚约。”
“我们虽定下婚约数载,可见面的机会极少,彼此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对方。”顿了顿,齐星礼自嘲一笑,道,“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
苏御闻言,手指微微一僵,低头喝了口茶。他什么也没说,连表情都没有变,可齐星礼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紧绷。
哈,心下冷嘲一笑,齐星礼继续道:“若无变故,她……或许会嫁我,我们相敬如宾地过完这一生。”
“可偏偏有了这变故。”
“她不想连累我。”
“她说她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她让我去退婚,让我尽管将过错都推到她的身上,我们两个人,起码要有一个人能从这场变故中全身而退。”
“她的性子瞧着软,实则烈,我劝不动她。”
“也……没有立场劝她。”
“我不愿她因此而对我心怀愧疚,所以我收下了那笔银子。”
“可坊间还是有她行为不端而被退婚的流言,这世道对女子,何其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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