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搭在了眼睛上,宽大的袖子遮了脸庞,“当一个瞎子,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她是笑着的,可声音里隐隐有几分怅然。
“不许胡说。”轩辕尊心疼的拿开她的手,“我不会允许你当一个瞎子,我要你的眼睛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之后就能看见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了。”
“眼睛能够看到的,未必就是最美好的,有些事情看不见比看得见更好。”
“清儿……”他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事情。
“皇上,”她歪着头,“您不知道臣女为什么宁愿当一个瞎子么?”
帝王的目光里涌动着伤痛,“我……不知道。”明明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离她远远的。
“臣女很清楚,大将军蓝龙泽之死是您一手造成,”她的眸子很宁静,甚至是有些死寂了,“大将军蓝龙泽,是臣女的父亲。”
帝王浑身一颤。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宁愿当一个瞎子也不愿意接受用雪莲花瓣来医治她的眼睛了。
他的亲生女儿在恨他,恨他谋杀了养育了她十八年的蓝龙泽,她不承认他是她的父亲,她只承认蓝龙泽是她的父亲,在她的心里,养父蓝龙泽远比血脉相系的生身父亲重要的太多了,她不愿意接受雪莲花瓣,因为她觉得接受了雪莲花瓣便是接受了皇室的恩惠,便是折了蓝龙泽的背脊、高傲和尊严,她为了那些所谓的虚无的蓝龙泽的坚挺的背脊、高傲和尊严,宁愿做一个瞎子。
他的亲生女儿,原来是这样的恨他。
“清儿,你不要恨父皇,”轩辕尊抓住她冰凉的手,“父皇不仅仅是我们的父皇,他更是南域国的帝王。将军府荣承七代皇恩功高盖主,历代帝王忌惮将军府本也是最正常不过的,父皇一手策划谋杀蓝大将军,也是身为帝王的忌惮……清儿,不要恨父皇。”
“我不恨他,呵……”她猛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脸色惨白至极,“咳咳……他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为什么要恨他?咳……咳咳……”即便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着那些理由又如何?她的确不恨他,可她,不能原谅他。
“咳咳……咳……咳咳……”一滩血将白色的绣帕侵红,她猛地往后仰,倒在床上连喘息也困难了。
帝王的脸色在她说出这些话之后刹那间苍白无血,连眼神也变得没有一丝光亮,他看见她那样咳嗽万分心疼,却还是不敢上前。
轩辕尊将她揽入胸前,心疼不已,“清儿……”
“雪莲花瓣……很早之前我便送给了你的母后,”帝王怅然一叹,“蓝大将军救过你的母后,又将你抚养长大,你接受你母后的雪莲花瓣,并不是折了蓝大将军的脊梁。”
“跟母亲……咳咳咳……没有关系。”她咳嗽不断,却仍旧死死的握紧带血的绣帕,眼底有脆弱却坚定的戾气,“将军府的人,永远都会比你活得更加清白,咳咳……更加高傲。”
“我知道……你怨恨我。”帝王已是江河日下,此刻的神色形如枯槁憔悴。
“怨恨?呵呵……真是可笑。”她的眼底一片讥讽之色,流露出痛苦时将手指松开,任凭绣帕落在地板之上。
轩辕尊眼底的痛苦不比她少,“清儿,不要说了,不要让自己难过了,不要让父皇难过了。”
“为什么不要说了?他也会觉得难过么?咳咳……说清楚了,不是更好么?”
“清儿,父皇深爱着母后,同样也深爱着你,父皇在无意之中伤害了你,你难道要将这些伤痛都还给父皇么?母后的死、你是否还活在这世上,已经折磨了父皇将近二十年,父皇他已经是一个老人了,他已经五十七岁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呆滞。
沉默了很久之后,她轻柔的声音响在房间里,“爹死了,娘一直没有哭,直到下葬的那一天,咳咳……娘当着所有人的面号啕大哭……那时候我想,假如一早就杀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将军府是不是就不会有生死永隔的痛苦了。”声音是轻柔的几乎空灵,却难掩那些悲痛和无助。
轩辕尊浑身一怔,他转脸去看自己的父皇,发觉自己的父皇站在原地看着消瘦的白衣少女,神色莫辨。
“我身上流淌着的,咳咳咳……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的血液,咳咳……咳……你说,我这样活着,是不是仿如,咳咳……一个真实可怕的笑话?”
她静悄悄的闭上了眼睛。
种下了弑帝之心,可血液相系的事实却将弑帝的种子击打得飘零各处,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真实却可怕的笑话。然而,假使血液相系的真相被永远的隐瞒了,她清楚的明白,弑帝之心的种子会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余生难弃。
她短暂的人生,原来竟是个真实却可怕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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