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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育芩的眼神清明,琥珀色眼眸中如周明夷所料毫无睡意:“捉住的那人是常随?”
“不错。”周明夷点头微笑,面露欣赏的表情。
黄育芩笑道:“这不难猜,我极少食用宵夜,曾经在这里小住过一段日子,众人从未有替我送夜宵的习惯,而明玉仍旧病中,进食极少。那人却特意深夜端来一碟桂花糕,分明有鬼。”
“常随是我前段日子在路边救助的孤儿,见他实在可怜孤苦,就带了回来,在院外打杂。”幸好后来封锁了内外出入,否则这人恐怕早又再掀波澜。
常随身形瘦小,沉默寡言,周明夷从未对他起疑,现在回想起来,常随似乎带了点京城口音,因而对其来历起疑。
“有劳周将军半夜亲自擒贼,如果无事,我们便各自安睡吧。”黄育芩伸手想要将窗户阖起。周明夷立刻阻止了他的动作,黄育芩不解地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腕,周明夷讪讪地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腕的手指。
周明夷正色道:“谁说没事,若是常随仍有共谋,未必不会折返意图鱼死网破。我身为主人翁,自然有义务照顾你的安危。”
周明夷将“你”这一字重音强调,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外面的布置不说,就在这院内,昨日中午孙将军刚刚撤除侍卫,你下午便又添上一倍人手,可谓是铁桶一般。”黄育芩意味深长地道,“暂且不用周将军亲自效力。”
周明夷微微睁大眼睛,眨眨眼又笑了起来:“这番布置,即便我不说,你早已洞若观火,却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我眼巴巴地跑到你跟前献殷勤,平白看我出丑,你这人着实可恶。”
借着夜色,周明夷佯装幽怨神色,一语双关,黄育芩岂会不懂。
“你又不止第一次发现我这般可恶。”黄育芩脱口而出,却又察觉不妥,便住了口,斜眼看向别处,却知道那人目光灼灼盯着他。
周明夷伸手捉住了黄育芩的手指,苦笑着:“我认了,谁让我先惦记你那么多年呢。自我与你重逢,便认出你是多年前赠我食物与银钱的小孩,我从不信命运,可是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与你有未尽的缘分。”
黄育芩反复咀嚼着“缘分”二字,笑道:“恐怕你的心中自始至终都惦记着你那想象中的黄育芩罢了。”
黄育芩表现出来的并不尽是自己的本相,留存在周明夷脑海中的那个人影被他自己亲手立起了圣人的丰碑。
“莫非这世上另有高人能够做好黄育芩这号人物?黄育芩就是你,无论你有多少隐瞒,我都会喜欢你。”
黄育芩急急地扬起脸去瞧周明夷,剎那间月色摇曳,周明夷极快地吻上了黄育芩的双唇,掠夺他唇齿间的空气,他的双脚如踩云端,头脑几乎停止运转,双臂撑在周明夷的胸口。
他忘记了如何同周明夷告别,如何阖上窗户,如何躺在床上,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个不停。似乎有什么正在悄悄变化,他突然发现,明玉轻微的鼾声不知何时停止了。黄育芩侧过头,撞上了明玉探究打量的眼神。
“我似乎成功了。”黄育芩以唇语向明玉道。
黄育芩曾将自己与周明夷的来往说给明玉听,明玉听后大摇其头,只说黄育芩疯了。
此刻明玉欲言又止,如果这就是成功,那么周明夷是不是也成功了?
“小英子,这碟桂花糕怎么处置?”明玉靠在软枕上,黄育芩难得屈尊降贵喂他吃粥。
黄育芩瞥了一眼:“自然是作为呈堂证供了。”
“唉,味道不错,可惜了。”
黄育芩喂下最后一勺,张之羽这才赶到,他的衣摆上沾着清晨的露水,混着泥土的腥气。明玉挑眉,看上去张道长慈悲为怀,又去替人瞧病去了。
“师父,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说着,黄育芩将碗勺搁下,端起一碟桂花糕。
“把常随带上来。”周明夷支起上身吩咐道,随即向众人露出歉意,“昨夜没有休息好,胸口有些疼痛。”
黄育芩瞪了周明夷一眼,昨夜他无法脱身,在情急之下推了一把周明夷的胸口,他的手上明明收了力气,不至于令周明夷卧床不起。然而其中来龙去脉无法向众人解释,无法当众痛斥他登徒子的行为,黄育芩闷气,亲自将绘制着四时行乐之景的屏风折起移开。
常随带进来的时候,黄育芩这才仔细打量着他,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龄,有些瘦削的脸颊过分白皙,远山薄眉,眼尾上挑,即便当下面色颓唐,也遮掩不住风采。
周明夷的身后靠着软枕,坐在床上,旁边站着李锋,黄育芩远远地坐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张之羽落座在黄育芩的身侧。
昨夜,周明夷隐藏在僻静角落,常随小动物似的左右环顾,行迹可疑,于是他上前喝止了他,常随乍然听见一声怒喝,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却不想迎面撞上埋伏在斜对角侍卫。
“你为何会在那时出现在黄公子下榻之所?”李锋面容凝重。
常随耷拉着肩膀,眼睛垂向膝下的石板,嗫嚅道:“我只是路过——”
李锋将一麻布包裹的事物丢在常随面前,金石相撞,“铿铿”作响,黄育芩望过去,麻布已然散开,露出锋利的一角。
“那你为何要随身携带厨刀?”
“……时局动荡,用来防身。”
李锋怒目圆瞪:“当初你伤口愈合之后,打发你出去谋生,你抱着将军的大腿,也是这样的说辞,你说,若是周将军的身边不安全,那么全天下便没有更安全的地方,死乞白赖偏要留下来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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