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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有点重,黄育芩咬咬牙,继续道:“是我没有正视自己的身份,我不过是周小将军的俘虏罢了,罢了。”
说罢,黄育芩挥袖抬脚。
周明夷却从身后拥抱上来,将他包裹进自己的怀中:“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黄育芩只觉得后背紧贴着的周明夷的胸膛心跳如雷,他想奋力挣开周明夷的怀抱,周明夷却纹丝不动,贴在他的耳边道:“你是我的自己人。”
温热的气息呵得黄育芩的耳朵有些痒痒的,连带着这句话也变得亲昵绵软起来。黄育芩呆愣住了,直到施加在他的后背温度和力度都消失了,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空荡荡的道上,就只剩下他一人。黄育芩在初秋微凉的风中冷笑,周明夷自以为留下这句语焉不详的承诺便万事大吉了吗。
周明夷小心地隐在道旁的大树后面,直到黄育芩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这才现身幽幽地叹了口气。
周明夷刚才从后面抱住黄育芩的时候,黄育芩全身都紧绷着,似乎被他吓到了。他并非有意吓他,只是情难自禁。可是他又不知该如何向黄育芩剖白,总不能直白地对他说,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吧。
周明夷少年时随周人杰驻守边关,那些边陲小镇的姑娘们,若是遇上心仪的小伙子,或是小伙子看上了年轻的姑娘,都直白炽烈地当面表达心中的爱慕。可是黄育芩与他们不同,可是该如何对待他,周明夷始终找不到答案。
他看着黄育芩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黄育芩更加生气了。
孙采采推门入内,看到桌案后的身影立刻欢呼了一声。
吓得黄育芩执笔的手抖了一下,素白的纸上渗开了一团黑墨。黄育芩顾不上料理,迎接着孙采采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是何时出来的?案件水落石出了吗?犯人捉住了没有?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你今天回来啊?”
黄育芩耐心地一一作答,孙采采听后直咋舌:“我与老典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闷声不响地犯下这样的大案,果然是蔫人出豹子。”
“他也是个可怜人。”黄育芩感慨道,将老典的身世遭遇说给孙采采听。
孙采采却说:“老典也算是求仁得仁,得偿所愿。”
黄育芩低头沉思不语,老典犹有未尽的心愿。
入夜,黄育芩趴伏在床榻上假寐,任凭周明夷轻扣屏风呼唤,始终不理不睬。他心中有怒气,怒气尚未消。
周明夷只得绞尽脑汁地换着话题,逗黄育芩说话。
“可否让我再见老典一面。”黄育芩闷闷的声音从枕下传来。
周明夷蓦地听到黄育芩说话,“咦”了一声。
黄育芩以为周明夷没有听清楚,便重复了一遍。
老典身负五条人命,下了重狱,不曾受刑,却配合地在罪状上签字画押了。
狱卒替黄育芩打开牢门时,老典正盯着墙壁发呆,他呆滞地将视线从墙壁移到黄育芩地身上。
“你怎么来了?”老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他曾经深恨黄育芩,差点结果了他,然而时过境迁,便再提不起原先的心思了。
“对不起。”黄育芩道。
老典莫名其妙地看着黄育芩,黄育芩继续道:“我的性命不能交付在你的手上,恐怕你要带着遗憾离开了。”
老典怒道:“如今你沉冤昭雪,而我身陷囹圄,只是我时运不济,轮不到你来看我的笑话。下了阎罗殿,我必要在阎王面前好好参你父亲一笔,陈述我冤,陈述天下学子冤情。”
“我并非来看你的笑话,只是来送送你,这大约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情了。”黄育芩垂下眼眸,将手中之物递到老典面前,一只食盒和一小坛酒。黄育芩蹲下来,揭开食盒的盖子,炸的金黄的蝉蛹还带着点余温,迸发出香气。
老典皱起眉头,立刻明白了黄育芩的想法:“你以为这样便可以减轻你的良心债了吗?告诉你,不可能!你与李若松,李若竹,李若柏,李向光,李罗光一样,于我而言,并无分别。那日我匆匆追上他们,他们知道我在粥棚施粥,竟然喜笑颜开地令我替他们打五碗粥来,却根本不知我心中怨怼。说来可笑,我儿死得不明不白,凶手却逍遥法外,以为我早已淡忘。”
老典拿起食盒,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颤抖的手却始终无法将它砸下来。在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小典,想起了女儿秀香和妻子,他们离开他太久了。
“我不奢求你的宽宥,这件事是我唯一可以替你做的事情了。”说罢,黄育芩沉声道,“不管真情假意,多谢你曾经的照顾了。”
老典终于轻轻地放下了食盒,黄育芩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彭长官醒了没?”老典犹豫片刻,终于问了出来。
彭大头昏睡了两天,终于醒转过来,只是身体十分虚弱。黄育芩没有回头,应道:“醒了。”
“那就好,那就好……”
黄育芩走出牢狱,天空竟然不知何时飘起了雨。路上泥泞难行,水洼遍地。黄育芩耐心地守在门口,想着等雨小些再走。雨水却偏不如人意,兀自落得痛快淋漓,溅起一片白雾,仿佛要将前些日子未落的雨水补齐,远处的雨水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天色昏暗如同黑夜,狱卒们燃起了油灯,在氤氲水汽中,恍若燃在海面上的灯。一名狱卒走上前来,笑着问道:“黄公子可要进去坐会?”狱卒平日里皆是凶恶面相示人,如今故做笑颜却有些不伦不类,面具戴久了,终究是脱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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