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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好像曾经提起过这件事,说是自己那时非看中了阿姐从街上买的那个摆件,哭着闹着要一个一模一样的。下人再去街上的时候,可惜那个商贩已经卖完了。
老爷子又尤其烦他哭闹,正好休沐在家就顺手从武器架子上取了柄弯刀。之后……之后阿娘是怎么说的?
沈逸撑了一下自己的头,不知为何开始困倦,却被手中的物件牵连住了神思,费神良久才想起来霍氏接下来的话。
她说,自己当时就已经被闪着银光的弯刀吓住了,不知道何时止住了哭啼,虽然外祖雕得不甚好看,也总想着那柄弯刀,抓在手里晚上睡觉都不肯丢了。
老爷子倒是被哄了开心,将他整个抱起来蹭着脸,说自己宝刀未老,回头再雕几个给外孙们玩。
至于后面还有没有再雕,霍氏没有再提过,沈逸也彻底想不起来这些事了。
他用干净的绢布把木鸟包起来,放回木匣内。又垂眼看着摆在桌上的其他东西,有些玉石怕是自己之前收到的生辰礼,上面刻着的纹样都相差无几,拿起来细看时难免碰掉缀着的流苏。
沈逸将这些收到一起,放进新的空匣中,觉得没什么要防的人,给自己腾出来一个机关最是精巧的木匣,预备放些其他东西。
剩下的——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桌上剩下的东西,往往拿起来细瞧几眼之后又重新放下,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拥有这些东西了,或是贺礼,或是幼时玩乐的物件,如今摆在他的眼前,只觉得无比陌生。
他好像从未见过这些东西,能有几段模糊记忆的,却也想不起自己那时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又是什么值得开怀的事情,能让自己将这些东西收进木匣中锁好。
沈逸掩袖打了个哈欠,将这些东西重新收进木匣中,只取了腾出来的空匣放在枕边。以后自己总要锁些东西,藏些东西的。
他脱下大氅和外袍,除去鞋袜盖了厚被平卧在软榻上。那个空匣总有被填满的一天,不知为何,沈逸突然生发出这种莫名的感觉。
但是细细想来,如今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他瞒到如此地步,只当是夜里神思容易不宁。
他翻了个身,将木匣塞进旁人轻易碰不到的位置,终于顺从着刚才就有的困意闭上了眼睛。
院中落着零星几只晚上没能按时飞回来的白鸽,不耐烦地扑腾着翅膀,见等不到有人撒下稻谷,又咕咕叫了几声。
最后不甘心地绕着庭院飞了几圈,见庭中实在无人照看它们,决心飞高了停在枯枝上,等着明天一早占到好地盘吃个顶饱。
庭院中的声响并没有吵醒屋内沉睡的人,沈逸又做起了交缠纷乱的梦,一个接一个,继续着他没有想透的事情。
开始是主动续下薛从之那个未讲完的故事,最后添了些鬼神之说。他又向来胆大,正想上前一探究竟时,又走到其他地方,风沙刮得眼睛生疼,他愣了一下想,这大概就该是陇西了。战马从他身边扬蹄而过,剩下的刀光剑影,却是他看不清楚的。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梦中的自己小了许多,握着身边人那双粗糙的手,穿过热闹的长街,却被人群挤得难受,便也开口哭闹出极大的声响来。
后来就更像在梦中又做了一个梦,他被人抱在怀里,轻拍着背哄睡,周围的声响一并远去了,只剩下温热的呼吸声不断起伏,于是他也闭上眼,沉沉睡过去。
沈逸睡了很沉的一觉,也是很长的一觉。等他被庭中的动静吵醒时,从窗边透进来的白光足以照亮整间屋子了。
他对着铜镜坐下,学着印象里的样子为自己束发,最后堪堪将发带缠好,除了散落得多了些青丝,跟往常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沈逸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边勾出笑来,跟着一起笑起来,才起身仔细瞧了一眼刻钟,数着已经走过的时辰。
竟是快到正午了,他找出了昨夜的下人问话,得知信物已经亲自交到薛珩手上松了口气。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送别不过是礼尚往来的幌子,既然都有所求,那么薛从之,应当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祸福相依,他们都知道自己该选哪一条路,至少,也该走一条容易的路,能够自由安排的一条路。
第十二章
沈逸将之前逗鸟时摘下的尾羽也都收进匣中,便有闲心当作那些贪食的鸽子给自己的赔礼,点着杂色的长羽摆在绢布之上,让人一眼就能瞧出鸟的品相上佳。
白鸽挤满了半边庭院追着喂食的下人,沈逸推开了窗让光透进来递着零星暖意。
他坐在桌前仍旧恍惚着,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迷茫。霍氏闭门休养,他总不好日日去问安逗乐。霍府如今只剩下些腿脚不便的老伙计,马厩中但凡是能跑的马都跟着外祖一起往西边走了。快近年关,薛从之刚行出长安,卫谦羽自己昨日也一同见过了。
至于,沈逸坐在桌前盯着空的杯盏,伸手将它们归位重新摆放好。至于柳千山,他心里生出几分芥蒂。
那日对方醉酒的情态固然好笑,但阴差阳错,最担心去陇西的人反而安坐在长安城中继续饮酒作乐,替他劳碌的另有其人。
沈逸又觉得这点芥蒂有些莫名,要单论起来,柳千山和自己才是一同长大的玩伴。年纪相仿,门第又相当,沈骞和柳家那位宗正都不过多干涉他们,反而借由小辈来往走动得更频繁了。
不过既然老爷子都发了话,他是该锻炼锻炼身骨。戒酒之事断不能让柳千山再知道了,不然怕是又要像之前那样闹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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