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影从包厢半开着的门里窜了进来,是丁朗。
本来就狭小的包间因为丁朗的临时加入,变得更为拥挤。
四张系着灯芯绒材质坐垫的椅子,大概是店家祖传的老古董,而放在包厢正中间的那张桌子更时刻散发着一股浓浓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江沪市中产家庭的生活气息。
服务员是几个系着棉麻围裙的中年阿姨,都操着一口江沪口音的普通话,态度无比热情。
为图方便,店内点餐是按套餐制的。
手里拿着纸笔,预备用最原始的方法点单的中年阿姨,笑着介绍道:“我们现在出了128000一个人的新套餐。除了十二道最经典的招牌菜以外,每个人还额外配了一公一母两只六两头的蟹,划算的不得了。”
沈听没听出来到底哪里划算。
倒是刚刚嚷嚷着要做东的黄承浩被成功洗了脑,把手上的菜单一合,爽快道:“那就这个吧,给我四个杯子,再帮我拿个开瓶器来。”
服务员很快就送来了一个铺着黄绸缎的小盘子,盘子里正中间摆了一把做工精致、设计考究的海马刀。
丁朗瞥了一眼铁木手柄的开酒刀,奇道:“ChateauLaguiole的沙漠之星?就这么一个破地方,却配了个画风迥异的开瓶器,我看这里的老板不是品味奇特,就是脑子有病。”
“这家的老板我认识,是个快六十岁的爷叔。看着挺正常啊。”
“我们刚换了新老板,很年轻,这个开酒刀是他来了之后才换的。”给大家摆口布的阿姨特别自来熟地接话。
丁朗“哦”了一声,转脸又看向沈听:“辞哥,你的嘴怎么了?”
“还能怎么的,被楚淮南给亲肿了呗。”唯恐天下不乱的徐凯呵呵呵呵地笑,他想了想又表情暧昧地补充道:“这一顿,我本来是想约吃麻辣火锅的,但辞哥不同意,说他这两天肠胃不太舒服……”
在座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是男女通吃、耽于玩乐的行家,顿时就明白了徐凯口中所谓的“肠胃不适”是个什么意思。
见沈听还在一脸淡定地低头喝姜茶,黄承浩冲他背上狠狠一拍:“卧槽,这又是嘴肿又是拉肚子的,楚淮南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沈听不太懂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见暗恋了宋辞多年的丁朗脸色铁青,便多少猜到黄承浩和徐凯,把楚淮南和他放在一起,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心情复杂,表面上却特别大方,挑眉笑道:“想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有本事潜伏在我俩的床头听动静啊!”
“靠!那我大概会被楚家的保镖一枪爆头,再灌上水泥扔进东海吧。”
我国是个依法治国的现代化国家。——作为人民警察的沈听闻言,心中默默响起了一段播音腔。
“哈哈哈!我都怀疑你小子就是趴人床头,听了不该听的声响,才被人下了毒!”
黄承浩伸出猕猴精一样细的胳膊,做了个大鹏展翅的动作,“想取我的狗命?没那么容易!”
沈听把他快舞到自己脸上的手臂一推,“行了别贫了,说真的,你们最近有没有和谁结仇?”
“辞哥你还不知道我们啊?”徐凯抖着腿特别欠揍道:“小仇呢,我一天照三餐结,但真要说有谁恨我恨得非要我死的,还真想不出来。你问问黄承浩吧,我看他比我贱。指不定真有个在手上纹个鸡翅膀的傻逼,想要他的狗命呢?”
“滚,你才被人惦记着命呢!”
“徐凯你别闹他,让他好好地想。还有丁朗,你也想想!”怕自己追问得不自然,沈听用手指拈了一块用于开胃的姜糖糕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我这是帮在刑侦支队工作的一哥们问的,他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
红酒还在一旁醒着。黄承浩没有酒吃不下小菜,于是撑着下巴,用筷子尖戳着面前盘子里的水煮毛豆,绞尽脑汁翻着白眼想了半天,“我实在想不到,谁会想杀我。你说会不会是哪个想杀人的傻逼脑残弄错了啊?”
“我也觉得应该是哪个傻逼弄错了。”徐凯乐观地附和道。
中毒最严重的丁朗此刻仍有些病恹恹的,他是听黄承浩说起他们今晚和宋辞有约后,强行出院前来赴约的。
对于下毒杀人的凶手,丁朗没有丝毫头绪,却仍心有余悸:“不管怎么样也是差点死了的人。阎王面前走一遭,很多事情都想开了。”说着特别自嘲地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辞,苦笑道:“但放不下的人,仍旧还是放不下。”
服务员推门进来上菜,丁朗便闭了嘴,脸色不大好地给大家分着倒了一圈红酒。
这群小王八蛋的语文成绩大概都很差,聊个天居然也能聊得离题万里。沈听抿着红酒,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拉回来:“你们赶紧想,我那哥们说警方还准备出悬赏令呢。但凡有谁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奖励现金。我想。这钱大概也就数咱最容易挣了。”
徐凯闻言,笑嘻嘻地掰了一条螃蟹腿。他无视桌上铺了一排的蟹八件,用牙去掉了腿的前后两端,叼香烟似的把那肥腴的蟹腿咬在嘴巴里,边吸腿肉边口齿不清道:“得了吧!就警察给的那三瓜两枣够干点儿什么啊!也就够咱吃几条螃蟹腿了!”说着把只剩空壳的蟹腿吐在桌上,又手脚麻利地直接掀开了蟹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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