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没话找话,抚着王灵素的肚子作孩童语气,“外甥外甥,也不知你是个小郎君还是个小女郎,姨母既盼着与你见面,又苦恼着见面礼,头都要想破了,还是不知道该送你点什么才好呢!”
王灵素深叹口气,“你素来不喜孩子,在我面前何必如此。”
韶音笑容一僵,讪讪地收回手。
她这话的确是有七分惺惺作态。阿泠如此憔悴,她私心里只觉得那腹中是姓冯的种下的魔胎,专门来折磨阿姐的,看着除了心疼和头皮发麻以外,哪里还有半点喜欢。
“还记得小时候么?”
王灵素幽幽道:“我们那时多能胡闹,竟扮作孕妇,互相比谁的肚子更大。后来你问我,阿姐阿姐,孩子是怎么钻到肚皮里去的,长大后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这可问倒我了,我苦思冥想,最后告诉你,孩子是从肚脐眼里钻进去的,到时候还得再从肚脐眼里钻出来!”
“我当时吓坏了”,韶音接过她的话,“因便嚷着说,那我可不要生孩子,我这么小的肚脐眼,若是有个孩子爬进爬出,可不是要将我撑坏了?我——”
“阿纨!”
王灵素忽然打断她的话,神情痛苦道:“京口留驻的人马船只远多过广陵,我知抢不过你,便厚着颜、仗着从前的情谊问你,可否将粮草让我们半数?”
这话搁在心里搅得她反胃恶心,出口便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此刻周身已被凉汗湿透,浑身微微打起摆,唯靠着衣袖下指甲深掐苦苦撑着。
冯毅和王微之要她全讨,那便是宁死也说不出口的。
韶音过去拉她的手,被她躲闪开去。
“行,还是不行?”
“阿姐!”
韶音如何不知,她从来是宁可要自己为难,也不愿教旁人为难,今日说出这话,可知是耗费了何等心力!
自来是阿泠照顾她、让着她,这还是她头一次开口相求。
韶音的心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疼起来方才知道,所谓左右为难竟是如此滋味。
“这些粮草关系全军上下几千人的性命”,韶音心一横,“恕阿纨做不得这个主!”
王灵素长吁出一口气,韶音心性坚韧,自幼如此。
“我知道了,你走吧。”
“阿姐!”
“走吧!”王灵素浑身发颤,已经没了起身的力气,“走吧,我有孕在身,不送你了。”
韶音眼眶发热,深深看了她一眼,狠心起身。
正欲推门而出,那舱门却猛地从外打开,她手下推空,亏得身体敏捷,及时扶住了舱壁,这才免了一跤。
一个三角眼的汉子直眉楞眼地挡在门口,朝着她虚虚一拱手,“我们夫人临盆日近,近日又总是惦记着李夫人,李夫人想必也是牵挂甚深。既如此,属下便斗胆请李夫人到我们广陵小住几日,等到我们夫人生产之后,属下再将李夫人安全送回京口。不知李夫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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