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没过上多久,顾策便带着剩余逃过一劫的顾家族人踏上了归乡之路。至于那位心中不满的顾老夫人,可惜今时今日的顾家已经再没对方说话的余地了。
身为勋爵官员,“孝”之一字尚可作为牢牢压制子孙媳妇儿的一把利器,那么如今已经身为普通平民的顾家,还能有什么顾及呢?
前世子夫人杨氏费力的搀扶着丈夫一步步走上甲板,感受到手下的传来的坚铬,杨氏不由眼眶一酸,夫君自小金尊玉贵,哪里受的过这般苦楚。看着前头船上还在不依不饶,摆着老夫人架子的太婆婆,杨氏手中一紧,一双漆黑的眼睛在旭日中明明灭灭。
次日,大殿之上,又一名官员被当堂压下,虽作为废子的顾家已然退场,然而朝堂风雨却丝毫未曾停歇,反倒是愈演愈烈。
沈煊站在原地,看着朝中争吵不休的数位臣工,究其原因,陛下如今已经五旬过半,虽这些年龙体还算康泰,但纵观历朝君主,长寿者素来少有。
如今朝中几方势力分庭抗礼,偏生太子之位依旧悬而未决。“立长立贤立能”可谓众说纷纭。不禁众位臣公着急,便是几位天潢贵胄也快坐不住了。
“这堆子破事儿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兄弟我这几日都快在大理寺安家了!”
京中一处酒楼上,一靛青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烦躁的坐在窗前,手中折扇被摇的烈烈作响,一双桃花眼下隐约可见青黑色,一看便是最近熬了许久的。
“瑾瑜,怎么新任的少卿还未就职?”
方才烦躁的男子正是谢瑾瑜无疑,自原大理寺卿顾策被除官之后,继任者自然非谢瑾瑜莫属。只是适逢非常时期,本就事务繁杂,更兼上新任少卿迟迟难就其位,也难怪谢兄这般烦躁。
更何况,如今朝堂错综复杂了,哪怕瑾瑜身为郡马,身份尊贵有些事情怕也难处的很。
‘’可不是嘛,吏部那老头子素来油滑的很,总想着哪方都不得罪。‘’
说罢,谢瑾瑜意味不明的嘁了一声,一旁张行检不由重重一咳,作为吏部堂官,自家顶头上司被这般吐槽,总归有些不大自在。倒是一旁同处吏部的杨子修面上无异,只放下杯子不疾不徐道:
“吕大人这般,也是无奈之举。”
六部之中,吏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吕大人这么些年来能始终保持中立,几方不得罪已经是极难为了的。
谢瑾瑜未尝不明白这般道理,因而也只是在此吐槽一番罢了,也没想着如何难为。
只是形势如此,席上还是多了些沉默。
最后还是一旁的江澄开口道:
“咱们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还想这些做甚?”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湘江何处流?”说罢,率先干下了一杯。
沈煊几人紧随其后。
说来,自出事之后,几人也是许久未曾好好聚一回了,这些日子风头正紧,众人谨慎避嫌还来不及。如今恰逢休沐,倒也难得放肆了一回。便是一向清冷自持如杨兄,面上都染了些许薄红。
只是也仅是如此罢了,非常时期,便是旷达如江澄江大才子,都不会放任自个儿真醉过去。
归根究底翰林院,比之六部,也不过稍稍好些罢了。文人清流的言论,有时候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然而如今几人谁也未曾想到,哪怕众人已经谨慎如此,还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翌日早朝之上,又是一阵儿群魔乱舞。这般景象在这几日已然屡见不鲜,沈煊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
“臣弹劾吏部侍郎杨子修包庇其父,任其宠妾灭妻将其妻活活逼死,后又以婢妾为妻,蔑视礼法,甚至于其乡中缕有以势压人之举。”
沈煊一惊,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也想不到这把火会竟会烧到杨兄身上。虽有些蹊跷,不过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沈煊正要做些什么之际,却见杨兄已经大步出列。
沈煊脚步一顿,这厢杨子修已经跪于殿前。声音还是一惯的清冽无波。
“秉陛下,未能制止家父以妾为妻,臣之罪也!但欺压乡邻是为何故?微臣远在京城,来往消息却有不便。是非曲直,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说罢,便直直叩首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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