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树叶已经无法遮挡它们的攻势。
即便龙泽睫毛像扇子,也挡不住满天落下的水来浸湿他的眼睛,转动眼眸时又涩又疼,
胸口的血顺着脚和树杆往下蜿蜒,滴滴答答和在雨声里。
潮湿阴冷的气息直往鼻尖里钻,龙泽浑身发抖。眼前的人越来越近,像一朵漂浮的蒲公英。
那么轻。
短短距离,仿佛有几百公里。
对方穿过时间和空间,来到他眼前,过往所有喜怒哀乐,希冀信念,一颦一笑印在他脑海里,现在突然面目全非了。
终于可以看见彼此眼里的自己。龙泽擦过嘴角的一丝血迹,而心里已经血流成河。“江枫,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我早准备用一生来铭记你对我的好。如果我哪里对不起你,不需要你动手的,我可以自我了断!可我不知道哪里错了,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命运安排,由不得我选择。”
江枫一身黑衣裹身,和龙泽淋着同样的雨。“如果可以,我希望不曾遇见你。可我现在要取你的首级。”
“为什么?你放我逃走,也是故意的吗?”龙泽嘶喊,“江枫,你到底替谁卖命?花上千年来接近一个人人嫌弃的废物,就为了今天?早在我逃走时,为什么不杀我?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
江枫突然仰天大笑,爽朗的笑声仿佛惊动满天的雨,噼里啪啦,龙泽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
待他笑够,又恢复冷酷的样子,悲壮又颓丧,“我也后悔,我真心真意对待的朋友,就是杀我父母,灭我族人的凶手。为了他的自由,我花几百年时间布局,只为救他出牢笼,却得知救的是我寻找上千年的仇人。龙泽……”
他突然抓住龙泽的衣领,目光灼灼能烧人,像要吃人似的,半痴半狂。“龙泽,你告诉我,我此刻该拿你怎么办?”
过往的美好,如云似烟,消散在两人眼前。
“伤害你之前,我犹豫好久。龙泽,我没得选择!”两人冰凉的额头相抵,可再也回不去从前。
龙泽无比冤枉,“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当恶魔?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原来你也不相信我!我不怕任何人害我,唯独你不能!”
唯独他不能!
嗓子眼里一阵翻滚,龙泽错过脸吐口血,血水离了他的口摔下相距十几米的地面。
直径有一米多,枝繁叶茂,他挂在上面,渺小可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身后无退路,左右无支援,像他以往的处境。
那时候唯一的慰籍就是江枫。
一生好友,此刻却反目成仇,要取他性命就算了,还要取首级,让他死无全尸。
那样他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江枫,因为你爱吃桂花糕,我学会做了。本想回去后做给你吃的……算了,何必徒增伤感,动手吧。”
他闭起眼睛,紧紧握上胸口的箭柄,“早准备好千言万语和你说,此刻却一个字也不想说了。江枫,永别……”
脑海里突然听见拂子茅的声音,龙泽、龙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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