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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山却习以为常端起碗,呼啦啦吃起饭来。他太饿了,中午就啃了俩馍馍,又冷又硬,早晨带去的水都喝完了,馍馍干巴巴剌嗓子,他找了汪泉水,把馍馍硬嚼了混着泉水咽下去,总算把肚子哄饱,此时能吃上一碗温温袅袅的饭食,他很知足了。
温氏要保养手做绣活,他家的饭自来就很粗糙,难为贺青山从小吃糠咽菜的,倒长成了高高大大一个人。
他吃着饭,温氏一面跟他说话,她先问了今日打了多少柴,明儿要送去几家,说完了才说起巧云上门道谢的事情。
贺青山长手长脚坐在桌前,油灯把他的影子打在墙上,像一堵山,他就着咸菜吞下小半碗饭后肚里才算有了着落,这才有心思问道:“哪个江家?”他娘为人并不热络,除了跟隔壁杨家的老婆庞氏说得上话,其他人一概不怎么来往的。
温氏提醒他道:“就山下杜鹃村儿的江家,说是上回她爹在码头摔了,你帮着把人背上背下送到医馆,难道没这回事?”
他回想了下,总算想起一点影子,说了句:“这有啥好谢的。”接着往嘴里扒饭,对于他来说确实算不上大事,根本没往心里去。
“我也是这么说,可那姑娘硬要把谢礼拿给我,推辞不过就接了。”
贺青山没接话,过了半晌温氏道:“这江家倒是知礼的人家。”知恩图报,特别是那姑娘,好看又伶俐,家里教得好。
温氏道:“我今儿数了咱们攒下的银钱,统共有六十两,再攒一年就能找张大户赎回咱家的地了。”
贺青山嗯了声,接着扒饭。
早晨,巧云跟素花交代好家里出门去地里干活,出了村口,顺着小路往山上走,满山的嫩叶转绿,放眼望去一片青翠,布谷鸟在天空飞掠鸣叫着,这预兆着春天快到过完了。
等她爬到半山腰,手在额头上一抹,全是汗。
久无人来,通向地头的路已全被杂草掩盖,她边镐边铲,才算是扒出一条路来。
这块地不算小,约莫有八分地。地边上那颗干枯的麻梨树伫立着,倒是可以砍了背回去当柴烧。地里布满了马唐草和苦蒿,间错长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实在是荒得不像样,马唐草的根细又广,除不干净过段时日便又冒头了,挖起来很是麻烦。地里头还长着几棵小桑树,枝干不细,桑叶绿油油的,只怕根扎得也不浅。
她把背篼放在地边上,打算先拿镰刀把地里的草割一遍,不然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下锄头了。杂草长得很深,一蹲下去人就被淹没了,远远看去,只见草窸窸窣窣在动,不留意还以为是风吹的呢。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小路上,下来两个背柴禾的人,到了离地不远处,两人像是走累了,找了块腿高的石头卸下背篼歇气。
“娘,你看那里是不是有野兔啊?”郑佩莲目不转睛盯着一个方向,戳戳她娘的胳膊。
“哪儿啊?”妇人用草帽扇着风,眼睛四处眺望。
“那儿!你看草丛在动。”她拉着她娘顺着自己指的方向望过去。
妇人定睛一瞧道:“还真是,你眼睛就是灵醒。”她对女儿道,“咱去瞧瞧,轻声些,别把它吓跑了。”
要真是野兔正好逮回去打牙祭,最近家里地里活儿忙,肚里正缺油水呢。
郑佩莲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往那边去。
越走近,草丛的动静越明显,里头还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兔子啃草的声儿,妇人心想,瞧这动静搞不好是有个兔子窝,这下有口福了。母女俩呈包围状往那处靠近,只等着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猛地拨开草丛,正准备扑上去,却见那里蹲着个人,正是在割草的巧云。
巧云被突来的动静吓到,无意识啊了一声,她扬起脸来疑惑又防备地瞧着二人,心道这是个啥情况。
兔子变人,这落差太大了,郑佩莲一下子愣在原地,声音木木道:“娘,是个人。”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这话说的,谁还看不出她是个人?
妇人整整神色问巧云道:“闺女啊,你一个人在这作甚?”
这地荒好几年了,时常有野鸡野兔出没,谁也想不到冷不丁会有个人啊。
巧云感觉莫名其妙,她见对方不像是有坏心,才答道:“我割草挖地啊。”
郑氏一脸古怪道:“挖地?这地是可是有主的,你跟主家打过招呼了?”
莫不是想偷种吧?有些不讲究的人家自家地不够种,便想方设法占别人的地种,十里八村儿为着这种事儿,打架流血的不在少数。
巧云站起身来,哭笑不得道:“我挖自家的地要跟谁打招呼。”
她们是谁啊?悄没声走到人后头,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自家的?”郑氏一脸惊讶,她上前两步细瞧一遍巧云,然后若有所思喃喃道,“是有点像。”她不太确定地问道,“难道。。。。。。你是江顺的闺女儿?”
怎么听她口气像认识自己爹似的,巧云越发疑惑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啧,一晃眼长这么大了!”郑氏一脸感慨道,仿佛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巧云也在暗暗打量她们,这妇人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只见她双目有神,眉心有浅浅的竖纹,一瞧就是精明能干的人;旁边的姑娘和妇人有几分相像,不过面庞柔和许多,水杏似的眼睛,挨着她娘站着,瞧着有些羞涩。
她问道:“你们是?”
郑氏知道了她是谁,态度陡然亲和了许多,她朝村子的方向指了指,笑道:“我们是下头村儿里豆腐坊郑家的,这是我女儿,叫佩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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