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的勇者们抓了一条龙。
城里津津乐道着,而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么地,便传到了高塔上那位魔法师的耳里。
那是整座宫殿最高的地方,青苔顺着石砖蔓延,藤蔓一节节攀爬,缠绕着那微微敞开的彩色玻璃。
有一个人坐在窗沿,宽大的帽檐略微垂落,隐约露出小巧下颌与鼻尖,白瓷似的肤,微红的唇,精致得像是一幅画。
没人知道她的年龄与身份,没人知道王国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位魔法师,也没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又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仿佛自记忆伊始,她与她的高塔便伫立于这片大地之上,安静、冷漠地注视着生命诞生,而又悄无声息地死去。
周而复始,如衔尾蛇一般。
魔法师枕着流溢的风,浓黑长睫搭落下来,她睡得正熟,大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在高塔之上摇摇欲坠。
一只小雀儿自天际飞来,停留在那过于宽大的帽檐上,“嘀嘀”叫了两声。
楚迟思慢悠悠睁开眼睛。
刚睡醒的面颊还拢着一点柔红,她打了个哈欠,而后伸个懒腰:“…嗯?”
楚迟思伸出手去,小雀儿便乖顺地停在指节上,她揉揉那毛绒绒的小脑袋,问道:“怎么了?”
小山雀格外兴奋,“嘀嘀”叫了好几声,激昂顿挫的,末了还低下头,啄着楚迟思的指尖。
“居然活着带回来了吗?真稀奇。”
楚迟思“扑哧”笑了:“听你说得这么激动,那我还真必须要去看看才行。”
魔法师从窗沿跳下,尖尖软靴踩着木制地板,掠过齐齐整整的古书,排列有序的古怪小瓶,一圈圈地向下走。
王国的监狱阴暗潮湿,两名守卫都是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魔法师,瞪圆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楚迟思说:“我想要见那一条龙。”
守卫们犹豫片刻,顾忌着她的身份,很快便诚惶诚恐地让开了道路:“请跟着我来。”
“嗒,嗒,嗒。”
小靴轻巧踩过半浸在血中的石砖,那脏污的红色叠了一层又一层,金属栏杆上锈迹斑斑,暗沉地看不出原本颜色。
牢房被“咔嗒”地打开,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停在了一个“人”的面前。
那人低垂着头,跪坐在地上,双臂被高悬着吊起,铁环扣在手腕上,勒出道道鲜明红痕。
她身上印刻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藤蔓一般地生长着,覆盖着脖颈、脊背、腰肢与脚踝,唯独留下了那张漂亮的脸。
楚迟思打量着她:“抬头。”
褐金长发被血染红,黏成一束束地垂在身侧。那“人”默不作声地低着头,不理会楚迟思的命令。
看来还是一根硬骨头啊。
楚迟思在她面前站定,勾了勾指尖,昏暗的牢房之中,便乍然亮起一抹微光。
那是一片鲜嫩的绿叶,细小藤蔓缠着楚迟思的指尖,光点四溢。
藤蔓缠过脖颈,蛮横地抵住下颌,捏着她的下颌,迫使那“人”仰起头来。
那“人”紧咬着牙关,浅色的细长瞳仁眯着,眼神晦暗不明:“你在干什么?!”
楚迟思轻笑:“看看你的脸。”
尖尖的耳朵,竖形的瞳孔,还有附着在耳廓之后,与脖颈下方的浅色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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