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亮看完把预算合上,用铅笔敲打着微微一笑:“老姜,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里边好几项水分不小啊!”
姜海河心想你既是想充内行,就得给顶高帽子,既是要砍,就得给他个下刀的茬口儿,要卖个破绽,把你的注意力圈住。
他憨实地一笑:“哎呀,刘副师长确实是行家,对着真人不敢再说假话了。我们就是考虑……”
西天如来都爱听奉承话,何况刘清亮这肉身凡胎。迫不及待地呵呵笑着打断姜海河的话:“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告诉你,老头儿脱泥钱儿,这都是我撂下的活儿啦!”说话间看都不看,熟练地把一包大重九打开,手指一弹,跳起来的一根,用嘴叼出来,又弹起一根,递向姜海河。
团政委第十四章(12)
姜海河不抽烟,但恭敬地接了过来,又忙抓起桌子上的打火机先给刘清亮点上。伸手拿过预算表,刷刷翻出一页,不好意思地说:“老实坦白吧,伙食补助费在计算参演人数上我们是多算了一点,把保障分队也做上了。要说水分,这里有点水分。领导就是领导水平,明察秋毫。不好意思,想蒙没蒙过去。不过保障人员体力消耗也不小,首长还得体谅一点啊!”
左一个首长右一个领导,前一个行家后一个真人,几顶高帽儿一戴,刘清亮得到了心理满足,陶醉地呵呵笑了。他也在想,都说姜海河城府深,也不过如此嘛,搞点儿小猫腻,一诈就给诈出来了。过去你姜海河当众跟我叫板,到底让我给制伏了。
“怎么样,老姜?”刘清亮态度大变,站起来一拍姜海河肩膀,溜达着,用一副顾盼自雄的口吻说,“你老姜这样就对了嘛!别像你们老王,净瞎较劲儿。我作为师领导,能跟你们一般见识吗,对吧?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把话讲到明处,有什么不可以商量的?好吧,我做主了,保障分队做上就做上了,两百来人的伙食补助,也没有几个钱,多大个事儿啊!”
“谢谢刘副师长。”姜海河站起来敬礼。
“不过,你这里边还有一个问题。赔偿费预算盘子有点小了。”
姜海河暗自发笑,赔偿这种伸缩性大有油水的活儿,你刘清亮肯定不会放手。当了四五年团政委,演习训练赔偿搞得多啦,还不明白这个,赔偿费预算根本没法定标准。让团里把这项经费预算做大,无非是依团里的提议为说辞跟总部要钱。他假痴不癫地诚恳点着头:“是,其实,不止这一项,我们哪一项都是抠得很紧的。”
刘清亮讲经验了:“过去演习,涉及哪个村,请干部喝顿酒,给社员放两场电影得了。现在农村把山、地、果树都分下去了,一家一户地谈,赔偿工作难得很。去年咱们自己搞演习,来回折腾半个月,还落了个十赔九不足。”
刘清亮为把赔偿工作揽过去找理由,姜海河不感兴趣,他要拿这事做文章要价:“首长说得对,我们没经验,都做低了。不行这样,我拿回去重做。”
“嘿,我说的是赔偿费这一项。算了,这事情,师前指几个人有经验,让他们给你另做一下上报吧。”
“首长专拣难做的工作帮我们,实在叫人感动。那我们是不是等前指预算做出来,比照他们增加比例再加一些?”姜海河说话时紧盯着刘清亮的眼睛。
刘清亮怎么会听不出来这话的寓意,心里发虚,赶紧避开姜海河的目光。把预算合上,伸手指指沙发:“老姜你坐下,咱们这样商量一下,补助经费,多就多点,按你的预算来。工程经费嘛,我也不细抠你了,按你们预算的百分之八十,你看怎么样?”
古语说得好,人前笑脸胜千金,姜海河一连串的“马屁”,加上后边不软不硬的将军,大有成效。原想给根大梁让他狠砍,剩下的够做椽子就行,现在得到的做檩条子都够的结果,是想都没敢想的。
为了把戏演得像,姜海河仍假装为难的样子,沉思着咂嘴不说话。
“老姜啊,谁也清楚,搞预算,一般地说多做百分之二十的就少有。我们要体谅国家的困难,能省的也要省!”
姜海河想笑不敢笑,不笑又憋不住,还是笑出来了。赶紧装作诙谐掩饰:“我们是二班的,首长火眼金睛,可不敢随随便便串到一班(般)去瞎溜达啊!副师长你官大量大高抬贵手,别让我们亏得太多,九十吧?”
“哎呀,你这讲马列的对钱也这么斤斤计较啊,好,九十就九十!”刘清亮也很得意,量你一个政工干部不敢甩开腮帮子张大嘴,砍下你个十去,还得叫你感谢。一拍桌子爽快答应,但没忘了把王兆奎捎上,“别跟你们老王似的瞎叫板,有事好商好量的,怎么着都行!”
姜海河心里差点乐疯了,赶紧乘势引着刘清亮把话砸死:“307穷,刘副师长是知道的,贴不起啊!最后演习经费如果还有富余的话,首长可得想着再给我们机动一点儿啊!”
团政委第十四章(13)
刘清亮果然着了他的道儿,一听姜海河要讨活话儿,赶紧摇晃着手挡回去:“老姜,你别太贪心,没完没了啦!咱说死,就这么多,包干儿,里外不找啦!你们要精打细算,掌握不好就自己贴,我这儿是没了!要行的话,就这么定,让前指把钱拨到你们财务。”
姜海河心里再美,也还得叫苦,两手一摊,无奈地叹了口气,假意埋怨:“首长嘴上说不在乎,手里抠这么紧,那我们肯定要贴钱啦!”
团政委第十五章(1)
1
851激光模拟对抗演习战幕拉开。
大战在即,红军指挥所山洞里出奇地静,没有人们从电影上看到的那种电台嘀嘀乱响,人员脚步匆匆,呼叫忙不迭声的繁忙景象。
几个决策巨头围着桌子上展开的地图,或坐或站或踱步,都在凝眉思索。参谋们个个小心翼翼,说话声音压得很低,走路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动静。
唯有地图上的小闹钟,不解人意,不惧权威,步履铿锵,响声清晰,更叫人感到空气紧张凝重。
演习企图立案倒没什么新鲜的,蓝军一个机械化团,要突破红军青龙山地区防御体系,为后续部队夺取雁栖打通道路。红军一个摩步团,奉命在这里组织防御阻击。对于红蓝双方指挥员来说,这都是玩儿了多少年的老生常谈课题了。但这次演习是全军训练指导思想改革示范演练,实施方式完全不同以往。只给定红蓝双方兵力装备编成、作战企图、部队集结地域和攻击发起时限,提供一套青龙山地区地形图,没有人们习惯了的推演预案和协调规则,不限定攻击方向和打法。除了直瞄武器打出去的是激光束,火炮打出去的是显示效果的火药桶,其余一概仿真实战,连导调员都没有,就跟上战场一样,胜负死活全看双方指挥员斗智斗勇,全看双方部队训练水平。
演习开始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还没摸清蓝军的攻击方向,手里举着车马炮不知道往哪里放,能不急吗?
刘清亮踱着步,像是在自语:“究竟他要从哪里来呢?到现在了,一点迹象不露,真让人难以捉摸。”
“这帮家伙们真行,把攻击者的主动权用得一点糟蹋都没有。老这么按兵不动,一点迹象不露,是在憋什么屁呢?”王兆奎焦躁不安地摇着头。
“人家也是战区级的王牌儿啊,当然不是瓤货。”鲍廷玉说。
“嗯,行,像个王牌的样子,不是戏台上扎架子的把式,跟这种对手打仗倒也过瘾,输了也痛快。”王兆奎沉思着点点头,“不过,看他那个小团长说话做事,不像有这么深的城府啊!”
姜海河警觉地看了王兆奎一眼,他担心戏台上扎架子的话刺激刘清亮的敏感神经,忙接上话茬儿,想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以貌取人不行,看岁数更不行,能选在D团当团长,肯定不是泥捏的。看这个沉稳劲儿,很像是个久经战阵的老手。在兵法里,这叫做‘壁垒以燥其性’的精神战法。”
鲍廷玉一听,好像想起了什么:“哎,对了,作训股长李斌跟他们一个营长是同学,打听到了一个消息,D团的前任团长,已经到师里当副参谋长一年多啦,这次也跟着来了。这人是个老鲜,在D团当了七年团长,人们都叫他狗团长。据说,这个名号起因是他当团长时农场里不种稻子,拉上铁丝养狗,他们地处朝鲜族集聚地区,吃狗肉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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