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娥扫视一圈,见一片肃静,说道:“碎叶镇镇守使,征西将军姜严著听旨。”姜严著听见,立刻将身子跪直,仍低着头。
随后那宫娥缓缓展开圣旨,念道:
“诏曰:杀降数万人,所为狂悖,震动京师,不详甚哉!使西域诸国视我为好杀之国,无半点上朝之怀柔,朕闻之怅然,本欲召卿回京,但思虑卿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哉?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卿当仍驻守西关,收复疏勒要紧,且应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事当引以为戒,着罚俸一年,以示警醒。钦此。”
作者有话说:
[1]“今处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轻忽不思变”,“夫惟圣人能无过行,明者能自见耳”,出自《志—吴书—吴主传》
第46章生意
即使姜严著已有了些心理准备,也还是被这诏书中严厉的措辞,弄得有些心烦意乱,直到诏书念完,她仍是低头跪着。
这时那宫娥小声提醒她道:“将军,可以谢恩了。”
她方才反应过来,俯身拜道:“臣谨遵圣旨,叩谢皇恩。”
随后她直起上身双手捧过圣旨,那宫娥走上前来,扶她站起来,拍了拍她的手,却没说什么。
随后姜严著叫众人都退下了,并亲自送宫娥到早已收拾好的房中,请她稍事歇息。
晚间姜严著带着部分碎叶镇的高阶将领一起,招待宫娥和众宫官在营中宴饮一番。
姜严著在席上面色如常,虽然心中失落,只是奈何有宫人在此,她不能做出一点对圣旨不服的反应,所以只能强颜欢笑。
等送走了宫娥,她便将自己关在营房内数日,只是吩咐姚章青和姞项玉照常带兵操练。
她在房中一遍遍反复读着那份圣旨,“收复疏勒要紧,且应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军饷兵部只拨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要安西都护府自己想办法,所以她才想各种路子弄点钱来养兵。
但是凰平帝显然觉得她南打一下落月岭,北收一下矿山,有些不务正业,她差她来西域,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收回疏勒镇,但姜严著何尝不知道呢。
又不给钱,又要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真正是有些为难人了。
她又想着,这次杀降一事,姚苏锦在上奏时已加以遮掩过了,祁王还能以此事弹劾她,必定是西征军中那五千江南军区来的将士里,有他的眼线。
这次事情做的也并不机密,祁王会知道也很正常。
但她现下也不能因此就对西征军里那些江南将领动什么手脚,否则就是明显与祁王作对了,只能暗暗提防他们,这样一来,事情愈发难做了。
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忽有亲兵在门外报道:“将军,城外有北庭都护府送来战马两千匹,还有安东都护府另送战马一千匹一同赶来,请将军亲去验收。”
她听前半句时,本想说就让姚章青去接收便是了,结果听后半句说安东都护府也送了一千匹战马来,有些意外,所以便站了起来:“好,我就来。”
等她带人到城外一瞧,果然一片高大精壮的战马,一眼竟望不到头。
马队正前方停着辆车,车顶一圈挂着安东都护府的帐子,她正要走过去瞧马车里坐的是谁。
只见一人掀开车帘,露出一张异域风情浓厚的秀丽面庞,巧笑嫣然地看着她:“大姑娘!”
姜严著抬眼一看,竟是姜老太太的贴身女使轻吕。
她也赶忙走上去,拉住她笑道:“轻吕妹妹,这么老远的路,你怎么来了!姥姥还好吗?”
轻吕也笑道:“老太太一切安好,只是有东西交代我给大姑娘带来,战马行得快,倒也不觉着很远。”
姜严著忙着人去叫姚章青带人出来清点接收马匹,她则单独带轻吕回了大营。
到了她的营房内,姜严著关上门,给轻吕倒了杯热水:“这么远差你来,姥姥必是有要紧话给我。”
轻吕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女使之一,有要紧事差她去办时,甚至可以视如姜老太太亲临,当然除军中差事外,也常派她办一些私事。
从前姜严著在蜀中的时候,老太太也差轻吕前去看望过她几次,所以这次姜严著在西域见到她来,虽然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轻吕将水一口气喝尽,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给她,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张洛阳洒金街一间铺面的房契副本,上面写着她的名字,价值两千四百贯,正好是她一年的俸禄。
信封里还有一张花笺,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笔锋苍劲有力:“莫要灰心”,正是姜老太太的手笔。
接到圣旨时,姜严著只感到有些不服,倒没多委屈,但这房契和花笺却看得她鼻头发酸,看样子老太太已知道了诏书的内容,她轻轻叹道:“姥姥消息倒灵通。”
“大姑娘,”轻吕笑说道:“老太太常说,人不跌跤,学不会走路。她让我告诉你,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令人跌跤之事多而又多,你要慢慢习惯起来,往后才能走得稳,跑得快。她本想着,这次就全当是个教训,也没什么,但又一想,皇上令宫娥带人前来宣读圣旨,使你在众将面前没脸,担心你受委屈心里难过,还是赶着叫我来了一趟。”
姜严著点了点头:“我明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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