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著走上前,盯着那不完整的油印看了又看,却不认得,想到姞项玉当兵前曾在衙门做过书吏,便唤他过来一同查看。
姞项玉也仔细辨认了半晌,退到姜严著身旁,她问:“怎么?是什么山匪印记么?”
他摇了摇头,在她耳边低声说:“是安阳大牢的油印,伤口八成是他自己划的,这小子是个逃犯。”
她回头又看了看那书生,示意姞项玉带人出去,帐内只剩了她和书生两个人。那书生一被放开,立刻将衣服穿起,仍旧低头跪着。
姜严著在他面前坐下,缓缓说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半晌他才说道:“是冤狱,我是被陷害的,前两日大牢一侧墙被炸毁,很多人都跑了,我也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她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姒,兖州孟氏,单名一个白。”
她喃喃重复道:“兖州,姒孟白,兖州。”忽然又问:“姒孟言是你什么人?”
他听了一惊,说道:“那是家姊,你认得她?”
认识倒谈不上,只是姜严著刚到蜀中当兵的时候,姒孟言时任益州刺史,曾有过几面之缘。姒孟言在位期间官声颇佳,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官,几年后就高升到朝中去了。
她皱眉道:“她官至户部侍卿,你既是她弟弟,如何会沦落至此?”
他先是一愣,随后凄然道:“家姊五年前就被问斩了。”
她吃了一惊站起来:“什么?”
他悲道:“五年前的红印案,我母亲和阿姊都受到牵连,抄了家,母亲在牢里忧愤而死,阿姊被问斩。抄家前我并不知情,刚离开京城,就被神策军在长安拦住,说我携款潜逃,将我关进了大牢。”
她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沉思,半晌又问:“那你逃了狱出来,接下来是想要做什么?”
他道:“红印案根本子虚乌有,是构陷!我要去蓟州找姜都护,她是我母亲的故交,我家出事前,我母亲有东西交代给她,我要拿了东西,收集证据,为我母姊翻案!”
红印案,她略有所耳闻,只是很多知情者对此讳莫如深,她只知道此案过后,女性朝廷大员数量急剧下滑,地位也不复从前。她姑母姜郡公也是两年前袭爵才位列朝班,如今朝中这样身居高位的女官,已是寥寥无几。
她走上前将他扶起来,说道:“我们是往蓟州去的,你留在这里,我可以带你去找姜都护,但我要先核实你的身份,以及你说的话。”
他重重点头道:“好,我不走,将军尽管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她也点了点头,从身后案上拿了一小瓶药递给他:“金疮药,你这伤若再不上药,要留疤的。”随后她将姞项玉叫了进来,吩咐他将姒孟白带下去命人看管,姞项玉问:“用不用捆起来?”
“不用,他不会跑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就见姚章青带人赶了回来,她下马来和姜严著说:“这巡检使磨磨蹭蹭,先还不愿来,少不得将县令一起带来了。”
她见那巡检使,肥头大耳小眼睛,皱了皱眉:“县巡检司不主动到各乡村巡逻缉拿盗贼,连我们发现了贼,主动去请也不愿来,岂非渎职?”
那巡检使小声扭捏道:“这群匪徒并非我们辖区内的。”
还是一旁矮瘦的县令机灵一些,捅了那巡检使一下,走上前来道:“将军,这群山匪我们原先跟他们交过手的,后来他们一直在聊城翠云山一带活动,不知道近日怎的来了这边,多有失察。我们已带了人,还有剿匪公文来,请将军助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有昨晚负责侦察的什长来报:“凌晨又来了一伙人,赶了一个车,从痕迹上看,车里装的炸药,想是他们已经找到了墓道,准备炸开石门。”
姜严著立刻着手部署人马,将昨夜埋伏的二十人换了下来,另换了二十人围住董庄村前后各路出口,其余五十人跟随姜严著和姞项玉进村。
她又见县令带来的二十人,个个无精打采,甚不中用,只让他们留在了村口,和姚章青及十个燕东兵一同负责接应。
那群山匪因折腾了一个晚上,已多是体力不支,姞项玉没费多大功夫就擒住了为首的刀疤脸汉子。
姜严著带人夺了装炸药的车,见竟是军用破山雷改制的,三两下拆除后,命人看管好交给县令,使其上报追查来源。
这时仍有不少山匪,因知被抓也是死罪,还在拼命抵抗,但面对训练有素的燕东兵,几乎是顷刻间覆没。
末了清点人数,死了六十七人,连头脑在内二十五人被活捉,逃走了三个小头目也在村东小路被擒。
姜严著又命人将墓道口重新填埋了,带了人出村天刚大亮,县令见她们行事如此迅速,惊得合不拢嘴,只是感叹。
她走上前对县令说道:“行了,带你的人进去收尸吧,这个墓你需责令专人看管好,勿使其再遭盗毁。”
为避免活口途中走失逃亡,一并折断了腿交给巡检使,他也战战兢兢地拿出公文,姜严著签了字交割毕,便命姚章青收拢人马点兵返回营地。
姚章青走前回头看着县里来的那些人,笑道:“真是杀鸡用了屠龙刀。”
姜严著回到营地,让姞项玉带那群村民仍旧回村,那群人见书生不在其中,四处询问,姞项玉随口答道:“原是个误会,他昨晚家去了。”便送他们回村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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