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杨原野也是不说话的,毕竟梦境也受限于易卿尘自己想象力的边界。他实在想象不出,当年那样的分别之后,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杨原野会对他说些什么。
易卿尘真的很想知道。
只见杨原野将手里的烟头随意地扔在地上,顺脚踩灭了那半明的光点。他看着他,微微张开嘴巴,薄唇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口子:
“闪开,好狗不挡道。”
空气中每颗弱小的浮尘都凝固住了。
“……你、你说什么?”
易卿尘懵然地钉在原地,仿佛挨了一记辛辣的耳光。
夜色暗无边际把他吞没,灰扑扑的路灯发出吱吱的电流声,汗腺泌出一万颗细冷的晶体。
他呆望着杨原野,难受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夜风吹起他的额发,琥珀色的瞳仁仿佛仍在倔强地期待着什么转机。
杨原野十分冷淡地戴上头盔,透明面罩阻隔所有和外界的连结,脚上一踢,摩托支架收上去,握着油门的右手狠狠一拧,气缸带动排气管发出又一阵轰鸣。
伴着一声尖锐的机车鸣笛,摩托高速启动,易卿尘来不及向一旁侧身闪躲,机车就擦着他的鼻尖,头也不回地呼啸而去。
后视镜中,只见一个男人冲向车道,跑去扶住了险些摔倒的易卿尘。
迎着夜风,杨原野收回后视镜中的视线,用力闭了下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冷凝的目光望向前方,油门捏得更狠了些……
“小心!”楚言扶住易卿尘,语气里带着紧张的责备,“这是怎么了?”
易卿尘像一具满是裂纹的石膏雕塑,楚言疑惑着抬头,看向那辆摩托车越来越暗的红色车尾灯,问道:“你认识他?”
“……嗯……他是……”
是啊,他是谁?易卿尘磕磕绊绊,找不出一个词描述他俩的关系,他不明不白就开始道歉,不知是对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被楚言拽着回到之前换衣服的那间休息室,坐进沙发里。
良久,易卿尘出走的灵魂才再次回归本体,理智上升。看到楚言一直坐在对面,心中十分尴尬惶恐,易卿尘不安地站起身来,自我检讨道:“楚总,对不起,我失态了。”
楚言对他一向和煦,此刻却罕见地板起脸来:“易卿尘,你知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吗?有多少人跪着求着能得到这个机会,你在干什么?你如今什么都不是。别人都在努力向上爬,你只要开小差,就会被人踩死。这里是真实的名利场,不是游乐园。”
易卿尘的皮肤本是冷感的白,此刻却不是莹白,而是惨白。
楚言看着他,眉间的纵纹加深了,语气变得更加严肃:“给你一分钟,想清楚,要不要跟我回到那张桌子上去。还是说,我这就让人送你走?”
易卿尘低着头,矮桌上薄荷酒里的冰块早化成了水,融在酒液里,不着痕迹。可是他记得,那两块冰块,曾是紧密相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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