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脸色苍白如纸,头发贴在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的手压在腹部,那里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湿。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顾铁云,方菲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随后又因为剧痛而让面孔扭曲起来。
“方菲,我背你走!”顾铁云心中慌乱,一把拉住方菲的胳膊,要将她背在自己的背上。
屋外的不远处晃动着无数手电灯光,刚才在这里的枪声已经惊动了所有的宪兵和警察。
“别傻了,你有你的使命,记得我们昨晚说的话。”方菲用力推开顾铁云,身子重重摔在地上,牵动了伤口让她痛得弯起了腰,闷哼了一声后,抬起都是冷汗的脸看向站在面前的顾铁云,声音颤抖虚弱,“西厢房炕下面有一个包袱,里面是重要文件。你要活下去,不能让文件落入敌人的手里。”
“我不能让日本人抓走你,他们不是人,你不能落在他们手里。”顾铁云又一次冲了过来。
方菲又一次重重推开顾铁云的手,月光在她的脸上涂上一层圣洁的光辉。
顾铁云见到方菲在对他微笑,耳边听到方菲温柔而又痛苦的声音,“杀了我。”
顾铁云愣愣地举起手里的步枪顶在方菲的额头,手指在扳机上不停颤抖,心里有一千万个声音在喊不可以杀她,她是方菲!
手指终于扣动扳机,咔的一声没有子弹射出!顾铁云又连续扣动扳机,枪声还是没有响,他手中的枪居然在这时候卡壳了!
可惜顾铁云和方菲已经没有时间了,几个日本宪兵冲进屋里。一个士兵粗鲁将顾铁云推到一边的墙上。顾铁云看到几个该死的宪兵冲上前压住方菲,将她架了起来,用一个黑布口袋扣在她的头上将她拖出草屋。
顾铁云听到方菲在喊叫,但他听不清她最后在说什么,方菲是因为痛苦而呻吟?还是想和他说最后的话?顾铁云在今后的很多时间里都在努力回想,但结果都一样,他不知道方菲最后留给他的话是什么。
顾铁云永远记着方菲的微笑,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记忆。
北平和平解放后,曾经处理日本宪兵司令部档案的赵素琴同志曾经回忆起那一段的工作。
因为很多烈士都不曾留下姓名,当时他们在核对烈士身份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困难,不得不根据遗留下来的档案,寻找可能有用的任何一点线索去各个部队单位核实。
有些无名烈士的档案比较完整,有照片和刑讯以及处决的详细记录,让她记忆很深的是一个无名女烈士的档案。里面有一张这位女烈士处决前的照片,她很年轻有着一张清秀的脸庞,她对着相机留下了最后的照片,没有愤怒没有忧愁,有的只是一种胜利者欣慰的微笑。
刑讯的记录令人毛骨悚然,即使赵素琴已经阅读了很多档案,多年后她仍然记得,那时她握住记录的手还是不禁颤抖。
档案是一个叫中岛崎的人记录,赵素琴看到最后几行字。
“昭和十六年六月二十日,女囚。
我们通知她今晚她将被处决,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要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我们就可以放弃这次处决。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她拒绝了,只是要求在处决留影前,可以给她几分钟洗脸梳头。我们同意了。
她很小心地打扮自己,一点不像要被处死的样子,即使在留影时也留下了笑容。我们注意到该女囚一直在说一句支那古诗词“芳菲,正好踏春,携素手、暂分飞“,经分析该诗词没有情报意义。
女囚晚九时十五分处决,着囚服,脚肿不能着鞋,赤脚短发。“
关于该女烈士,赵素琴同志还提到了另一个事情,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十二日,一名解放军陶姓军官凭介绍信到她这里寻找一位战友,按照陶姓军官描述,赵素琴拿出几十个无名女烈士档案,陶姓军官很快在档案里找到标号无名女烈士资料。陶姓军官一直凝视女烈士遗照,期间没有翻看其刑讯和处决记录。据陶姓警官提供资料,女烈士化名方菲,本名不详,原工作单位可能是延安社会部。
赵素琴在今后多年里多次联系陶姓军官希望了解更多方菲烈士情况,因为各种原因始终再也联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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