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转身,就像听他在柚子树下唤自己的名字,比传闻中柚子树叶可以洁身祛晦气更涤荡;就像他起身看到那不分昼夜见缝插针出现在脑子里的五官清晰呈在自己面前击碎了心墙;就像不退那一步就会没骨气地想要抱上去,紧紧箍住牢牢附着。
光影比树叶婆娑,跟在身后的人与他步伐一致步幅却大。
对上了,亲密距离。
管锌一颤,他仍然想不明是冻的还是惊诧的,干脆就没想,全神贯注地望着眼前的人。
一般高,靖岳回以的注目里多了一分怒意一分凌厉,他能看到管锌的嘴唇乌得显紫色,山上风大,他剥削自己的的怒意和凌厉,有点想拉开大衣的拉链裹住两个人。他没有。
“管锌,你会爱上一个人两次吗?”
靖岳没问他怎么知道这里的?怎么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的?为什么而来的?这一年半过得好吗?有没有别的什么人替代我?都没有,他问话的语气带着硬撑地拽和不甘,实则安全感缺乏得畏缩。
他看他的眼睛,灼烈,他在等明晰的答案来稀释他既往的累赘归还他独守的意义,而这个本就漫长的过程又被莫名拉长,像垂钓的黄口小儿耐不住焦急又不得已静默,以至于他还能分出些许心思来恍惚--草,怎么会不管多久后又略显唐突地重逢都还是会被他所吸引!
管锌抬手不深不浅地摸了一下靖岳的脸,他说,“靖岳,我不会爱上同一个人两次,我一直都,只爱你。”
明明他自己此刻才是被山风偏爱的人,却想要靖岳更暖。
借口罢了,潜意识地就揽他。
靖岳竟也是没躲。
时间似是回到了初三那年,靖岳替管锌被烟烫伤的掌心消毒包扎他也没躲。
他们还是他们。
小时候,长大了;从前,现在;管锌,靖岳。
谁能保证终其一生就能亘古不变地爱一个人呢?就好比哲言,总觉得做得到但往往做不到却听起来又相当有道理。可就是爱呀,世上有多少人别离,又有多少人重逢,有多少人相爱,又有多少人错过,没个究竟。也无从考证是否有比他们圆得更快的破镜。
人与人之间交往,三三两两也好,成群结队也罢,大抵都随时间推移而或轻或重地变质,在对方记忆里的比例也或多或少地变量。一年半载不过历史长河的沧海一粟,可凡人一生不足百年者盈余,时间若更长或许相互都磨损在记忆里,六百天仿佛更是触及悲恸。
靖岳于管锌而言就是,在记忆里的成分从此刻开始走下坡路,不是因为量变少质变轻,是这个人,他不必再挂在回忆里了与之斡旋。
他,就在怀里了。
“你吹牛。”靖岳这才回揽,拢他的手臂尽力环得宽泛,背脊骨是真的凉,“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税。”
说来奇怪,心飘着不着地时着急得火星子撂身倒不觉得冷,如今浮萍浪梗有了归宿管锌倒真打起寒颤来。
颤得过分真实,靖岳都跟着一激灵,随即发了疯似地拉着他往住处跑,跑得越快风越是呼啸,牵得紧笑得欢,风吹,不散。
从来不见风可以吹走太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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