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说话间,帘外传来阿莲的声音:“禀小主,程嫔娘娘往咱们这儿来了。”
宛曦映遂起身,吩咐阿莲快请程嫔到前厅,再去把自己存下的大红袍泡了,又转头问汀竹自己的裙衫鬓发是否有乱。
索性她只是寐了会儿,汀竹替她稍作整理,宛曦映便紧步往前厅走去。
一身洋红色石榴花宫装,衬出其身量高挑,鬓间的紫红碧玺蝶恋花套钗亦是精美璀璨,暮光映到她清瘦姣嫩的瓜子脸上,是掩藏不住的青年俏气。
程嫔右脚迈过门槛,宛曦映正行至厅中,随即福身请安:“嫔妾拜见程嫔娘娘,娘娘吉祥。”
话音刚落,宛曦映就觉双肘被轻轻托起,耳边是同样娇俏的声线:“请起请起,无需多礼。”
礼数不可少,宛曦映谢过之后,面带微笑地将程嫔往身后的左首圈椅上让,阿莲也捧着托盘从侧间转出来。
“原是我午后有些晕眩,许是叫暑气扑着了,就去眯了会儿。一醒来就听秋琴说贵人来过,我便不请自来了,望没有叨扰到贵人。”
宛曦映将茶杯推至程嫔身前,敛了衽道:“程嫔娘娘言重了,不知娘娘眼下可有舒坦些?”
程嫔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双眸一亮,赞道:“素日我也极爱岩茶”,颇有些委屈地说:“服了藿香丸,又沐了浴去睡下,丫头们一直扇着扇子,醒来便好多了。以往在垠州,哪里见过这般酷热的天气……”
垠州?宛曦映心头一颤,从茶杯后抬起双眼来:“娘娘是垠州人?嫔妾来自沪西。”
程嫔更喜,语气迫切起来:“竟这般巧!垠州与沪西毗邻,你我可算作是同乡了!”
确实巧,宛曦映也在心中叹道:沪西是江南最富庶的城邑之一,又是沿海重城,而垠州则紧邻沪西之北,更是江南首邑,自不必多说其繁盛。
二人不由亲近起来,闲侃间已到晚膳时分,程嫔捉住宛曦映的指尖,兴奋提议:“姐姐不如我殿中,我们一道用膳吧。”
自己虽虚长程嫔一岁,可品级不同,这声姐姐是着实有些难当,畅聊后知是程嫔涉世未深,尤有孩子心气,只得劝道:“若是在宫中,互道姐妹倒更亲近。只是出了宫门,人多眼杂……”
“姐姐说得对,出了这长春宫,咱们还是以位份相称。”
宛曦映这才笑了笑,由着她过来挽手,二人一道往兰心殿去了。
直到月上枝头,晚膳用罢过后,秋琴将例额的蜜瓜和青葡呈上来,供廊下乘凉的两位主子用。
宛曦映将银叉递给程嫔,程嫔亦正欲招呼她品尝,却见一名小太监上前来,有事要禀。
“禀娘娘、小主,皇上今晚宿在咸福宫,并未翻牌。”
这本不足以诧异,皇后晋封的第一晚,帝后同榻而眠是再寻常不过的。程嫔道着知道了,便叫退下去,直到周围复静了,她才神秘兮兮地凑近宛曦映小声说道。
“昨日大典,我壮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皇上可真是我所见过的,最俊朗英武的男子了!”
只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也因满怀的激动而高扬起来,果真是青雉,宛曦映不由莞尔,打趣她:“窥视圣颜可是大不敬。”
“那也值得了”,程嫔似犹沉在那惊鸿一瞥中,抽身回来,挑起一块黄澄澄的蜜瓜送进嘴里。
宛曦映又与她说笑一阵,约定了明日清早一道去咸福宫请安,才返回自己的凌波阁梳洗歇息。
躺在玉簟上,紧绷一日的神绪也终得放松,宛曦映不由自忖:入宫至今,她所熟悉的始终是那个锦碧宫的太子殿下,而他与而今奉定宫的主人是否是同一个人呢?
常凛,她在心中默念了看当今圣上的名讳,既熟悉又陌生。
外头传来更声却催她入眠,明日的第一次晨会是万万疏忽不得的,于是她扭转身子过去,静静地侧首切断遐想,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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