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起来,倒是“狐”还要好猎些,即使上好的“银狐”也远比赤兔要好猎得多,人称狐狸最狡猾,这小小的“赤兔”却比狐狸更为狡猾,妙在聪明的人,却偏偏放它不过,要吃它的肉,剥它的皮。
这个世界上,谁要是与人斗智,肯定是要失败的。因为被称为“万物之灵”的人,才是最狡猾的。
“他”捉兔子手法甚为巧妙,可以称得上一手“绝活儿”,在细长的竹竿尖上,打上一个如意绳结,往兔穴附近雪地里一插,附近撒上一些玉米星子,这就得了,第二天过去看看,准有一只活蹦乱蹦的红毛兔子吊在那里。
一天一只,多了他也不要。
别人看在眼里,硬是羡煞,想学样,也来上这么一手,偏偏就是不灵,不要说一点点玉米星子了,就是整筐地往地上倒,也是白搭,还蚀了许多粮食,看看不是好买卖,也就没人再学样了。
他一径地来到了“流花酒坊”。
三五面粉红布招猎猎作响,斗大的“酒”字,在风势里真是施出了浑身解数,此时此刻,谁要是停下脚步来,抬头向它多看上一眼,准能引动了那条蛰伏在你胃里的“馋”虫。
把兔子交到了左手,右手掀开了厚厚的老棉布门帘子,那股子浓重的酒肉香气,便自扑面直袭了过来。
“君爷,您来了,请坐,请坐。”
不只是酒保曹七、二掌柜的,所有座头上二三十双眼睛,情不自禁地全数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
二十来岁的年纪,挺斯文洁净的一张脸子,浓黑的一头长发,绑扎成儿臂粗细的一截短辫子,斜甩在右面肩上,俊俏中不失英挺,那么魁梧的身子骨,端的是一条好汉子。
“好一张‘玉儿红’!好货色!”
接过了对方手上的兔子,高举当前,二掌柜的直眉瞪眼地只管打量着手上的那一身上好兔皮,满脸觊觎神态。
“我给您一两八,连同过去的三十张一总是五十两银子,您就卖给我吧!这个价码不低了!”
姓“君”的微微摇了一下头,就着他惯常坐的位子坐了下来,酒保曹七忙不迭地送上了盖碗香茗,问道:“还是老样?”
客人又点了一下头:“一半热炒,一半火锅!小心下刀,别损了这身好皮!”说着,将兔子交给曹七,提到后面厨房里。
孙二掌柜的赔着笑脸搭讪着坐下来,想着要跟客人套上几句交情,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三十张兔皮弄到手,怎知来客却转过头去,管自向着窗外眺望着,那棵绽开着鲜艳蓓蕾的老梅,似乎还比二掌柜的那张风干橘子皮的脸,要讨人喜欢得多。
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对方压根儿也没有答茬儿,自己也觉着怪没意思,方待告退,不经意却为对方手指上,亮晶晶黄澄澄老大的一颗“猫眼玉”戒指吸住了眼神儿。
“嘿!好一颗‘猫儿眼’,怕从京里流出来的吧!”
算他二掌柜的有些见识,那个年头,民智未开,能认识“猫儿眼”这类希罕物什的已是不多,更别说还知道是来自西域的“贡品”了。
姓君的客人笑了笑,略似意外地打量了他一眼。
“君爷你觉着奇怪是吧?”孙二掌柜的算是找着了话题:“不是吹的,能认识这玩意儿的,整个河西,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赏个脸,您就让我开开眼吧!”
说着,二掌柜的那双眼珠子,硬是跟对方手上那颗“猫儿眼”对上了,有如“磁石引针”再也分不开来。
君客人一笑点头,倒也不心存忌讳,落落大方地自手上摘下了戒指,孙二掌柜的,两只手跟捧凤凰蛋似的小心接了过来,啧啧有声地看了又看。
他果然是识货的,脸上神色紧接着为之一变,随即恭谨地原物奉还。
“果然是宫里……这东西戴不得的,爷,您小心收着吧!”
忽然他把脸凑近过去,声音压低了:“八成儿是圣上的恩赐,不用说府上出身宦门,老太爷可是在朝当官?”
眼珠子骨骨碌碌直打转,一霎间在对方身上看了十万八千转,真像是要把这个人看个透穿。
君客不经意地笑了,一嘴牙既齐又白。
“我这个样子?像么?”
“谁说不像?”二掌柜的心里却嘀咕着“可真不像!”一双眼珠子不自禁地又落在了对方洗得发白的蓝布罩袍上,“这就不像!”真要是出身权宦之家岂能这等打扮?再看对方少年那等气宇神采,果真又像是大有来头。可真是把他给弄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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