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汉子们多是睁眼瞎,全凭着一腔子悍勇在水上讨生活,能做到分舵主的大都靠着拳头与过硬的水上功夫。柏十七虽是女子,但运河上讨生活的女子多了,却都及不上柏十七的本事。
她不但读书识字,身手不弱,打点应对沿途官员也是得心应手,加之多为手底下的兄弟考虑周全,有行商头脑,这几年跟着她行船的漕帮兄弟们的日子皆过的不错,萧石等人的死更是让众人觉得她有情有义,有了周王权势的加成,众人再无不服的道理。
众分舵主齐聚柏府,与她商议帮内诸事,大厅里的灯好几日都天色将明之时才熄,这日柏十七忙中偷懒,抽了个空子去后宅,想去苏氏房里松散松散,没想到半道上被宋四娘子给截住了。
“爷——”她哀哀切切站在路旁,憔悴了不少,眼里还有红血丝,瞧着竟然比忙于帮内事务数日未曾好眠的柏十七还要辛苦。
柏十七尴尬握拳抵唇:“咳……你都知道了吧?”
宋四娘子泫然欲泣:“……他们都说爷是女子?我不信!除非爷亲口告诉我!”
她十四岁的时候就遇到了拔刀相助的柏十七,一路护持她成名,一颗心早就丢在了柏十七身上,后来做了柏少帮主的妾室,多年心愿得偿,也曾欣喜若狂,没想到晴天一个霹雳,良人变做了女娇娥。
柏十七如今倒是敢对宋四娘子动手动脚了,摸摸她柔软的鬓发,颇为歉疚:“实在对不住,四娘子若是不嫌弃,不如做我的义妹,将来再替你择一良人,我必风风光光替你办一场婚礼?”
宋四娘子的眼泪啪嗒啪嗒不住往下掉:“我的良人就是你!”怯怯的靠过来,抱着她的脖子开哭。
——这个怀抱她不知道肖想过多少回,却从来也没想过靠过来的时候,却注定此生无缘。
她越想越难过,哭的涕泗滂沱,伤心难禁。
柏十七温香软玉在怀,只想说:老子的伤口疼!
她其实被闻滔刺伤的地方还未曾完全未愈,但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暇养伤,就连苏氏与柏震霆都不知道她身上还带着伤。
丘云平闻声赶来,远远看到宋四娘子搂着柏少帮主的脖子在她怀里大放悲声,宛若被良人抛弃的女子,内心极度复杂。
柏少帮主光棍习惯了,调戏小姑娘手法娴熟,可是哄人的本领却着实差,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乖,别哭了……”
宋四娘子于是哭的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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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多了个义女,还是个乖巧漂亮,性子不知道比亲生的柏十七好了多少倍的小棉袄,不但能陪着她聊天,还会绘声绘色说书解闷,就连苏女士的宗教信仰也极度认可,听她讲信仰能稳坐一下午,极大的缓解了苏女士小棉袄不贴心的遗憾。
宋四娘子也从这种母女互动之中尝到了不同。
奉苏氏为婆婆的时候,总感觉到被挑剔被疏远;做了苏氏的义女之后,就连苏氏屋里的婆子见到她也是笑脸相迎,做人儿媳妇与做人闺女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
柏十七转手解决了“内宅问题”,便一心扑在帮务上,直忙到了宴客之日。
新任帮主继位乃是漕帮大事,不止漕船上的兄弟们来道贺外加拜见新任帮主,苏州城内与柏震霆有旧的富商、以往借漕船运货的大客商们皆前来道贺。
柏十七依旧是一身男装打扮,更显的飒爽干练,与宋副帮主亲自迎客,各分舵主也帮忙应酬,老帮主柏震霆坐着轮椅在正厅相候,与一众故交旧友打招呼,为自家崽子撑场子。
苏氏带着宋四娘子迎接各家女眷,还顺带把新收的义女介绍给大家。
柏家大宅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柏十七今日挨个与座中长辈敬酒,舌底含着黄友碧自制的解酒丸,居然也能应付自如。
她平日便跟在柏震霆身边应酬,便是在座宾客听到传言,待听说她接任帮主之位,见她今日以男装示人,依旧是过去那副倜傥风流的模样,竟觉得由她接任帮主一职实乃理所应当。
况且内中宾客泰半都要借漕帮水上的便利,再没什么比利益捆绑更为牢固的,竟交口称赞柏十七年少有为,能撑起漕帮这么大个摊子。
宴至一半,有门口的管事接到一份大礼,又听说对方名号,不敢怠慢,忙忙来报,敬听柏十七示下。
柏十七一轮酒敬完,正被过去许多同龄的狐朋狗友包围向她道贺,比起她的身份,众人更好奇她的性别,接连灌了她好几杯酒,追问个不休:“十七,你当真是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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