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啊哭啊,心里的恸一阵一阵地向外涌,就像排山倒海的浪头,一浪接了一浪,总也涌不完。
木工房里散发着浓郁的木料的馨香,恸哭中的金盼有一刻鼻孔痒痒的,不由地打了个喷嚏。她停了哭,掏出手绢去擦鼻涕、眼泪,泪眼模糊中,忽然发现,一样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抬头一看,原来是李三定站在她的一侧,那东西正是她自个儿的玉坠儿呢。
金盼明白李三定的意思,只好接在手里,说了声对不起。看李三定也要走,她说,三定,你就不能陪我坐会儿吗?
李三定一副为难的样子。金盼随手拿了块够两人坐的木板,自个儿坐在一头,指指另一头,要三定坐下来。
待三定终于坐了,金盼问三定道,你说实话,喜欢不喜欢我?
李三定点了点头。
金盼说,那我嫁给你,你愿意不愿意?
李三定像是吓了一跳,脱口说道,不,不愿意。
金盼说,为什么?
李三定说,你喜欢的……是我姑夫。
金盼说,傻三定,我也喜欢你啊。
……
金盼说,刚才的事你不懂,是为了哄奶奶高兴,你姑夫一准是不会娶我,他不娶我,我总要嫁出去啊。
……
金盼说,当然,要嫌我的岁数就算了。
李三定忽然说,我没嫌。
金盼说,没嫌就好,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跟奶奶说去。
李三定慌道,别……先别……你让我再想想。
金盼说,想什么,你放心,这回我说话算数,决不反悔。
李三定,不……不是那意思。
金盼说,那是怕你姑夫?
李三定说,也不是。
金盼说,明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喜欢你。
金盼伸出手,在李三定的脸上摸了摸,忽然就将嘴对准了李三定的嘴,猛烈地吸吮起来。
李三定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试图挣扎,却被金盼紧紧的抱着,而他的舌头,在这袭击中又不争气,反活跃起来去迎合着金盼了。金盼也像是有些不可自拔,愈发猛烈地吸吮着。接着,两人的衣服也都被对方闪电般地打开了,这种时候,两人竟还顾得磕磕绊绊地退到了刨花堆上。
就在刨花的扑鼻的香味儿中,这一对男女,如同一对发情的动物,一个在另一个的身上,就要开始那个古老又新鲜的动作了。
忽然,上边的一个被下边的一个猛地推开了。被推开的一个不知所措地跪在另一个的身前。而另一个蜷起身子,忽然呜呜地哭起来了。
李三定在不知所措中打了个冷战,这才想到丢在地上的衣服,他捡起它们,将金盼的衣服盖在她身上,自个儿也一件一件地穿好,然后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没声地溜出了木工房。
后来的一些天里,金盼就没在姑夫家露过面了,饭也没再做过,仿佛要跟姑夫彻底地断绝来往了。姑夫曾让李三定去金盼家看看,李三定吱吱唔唔的不想去,姑夫便也不再提起了。
在木工房里,李三定比以往做得更投入了,活儿也做得更好了。立柜做完了,又做坐柜,坐柜做完了,又做小拉车。姑夫说,大车小车一个道理,学会了做小车,大车也就会了。李三定后来知道,做这些东西姑夫既是为了教他,也是为了金盼,把这些东西给金盼作嫁妆,也就了了姑夫一辈子的心事了。李三定还知道了,姑夫的苍老就是跟这心事有关,十二年前,姑夫经不住金盼对他爱的表白,就在木工房的刨花堆上,做了一回对不起姑姑的事情。而这事情,恰恰被赶集回来的姑姑撞见了,当天晚上,姑姑就得脑溢血永远离开了姑夫。从那以后,姑夫就在姑姑的坟前发誓,一辈子再不娶妻,与姑姑相守到死!可是姑夫哪里想到,金盼也像发了誓一样,一辈子非他不嫁!他一边是姑姑,一边是金盼,一边是看不见的魂灵,一边是看得见的人物,他在她们之间一年一年的,竟是熬过了十二年,人不老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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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38离别(3)
这些都是姑夫对李三定说出来的,姑夫说得很简单,三言两语就过去了,仿佛生怕触到那事情的深处,但李三定还是发现了姑夫嘴唇的抖动。因此他只是听着,一句也不去问。愈是这样,当年姑姑逝去的情景就愈清晰地在眼前闪现着,那风的呼啸,姑姑那一声一声的呼噜,姑夫那懊悔莫及的捶打脑袋的样子……原来,姑姑的死是由于姑夫的过错啊!他本想问姑夫,你明知那事对不起姑姑,为什么还要去做?但他猜想姑夫自个儿怕是也说不明白,就像他和金盼那一刻一样,他能说得明白?金盼能说得明白吗?但他觉得自个儿还是应该去恨姑夫的,不管怎样没有他的过错姑姑就不会死,姑姑不会死他李三定就不必被送回李家营,不送回李家营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快的经历了……他努力着,让自个儿去恨姑夫,有一两天,他沉默得像个哑叭,姑夫说的话他装作没听见,姑夫做的饭他也不去吃,但一两天过去,对姑夫的同情心就像潮水一样,很快就将他筑起的仇恨的堤坝淹没了。这也许还因为,他真正恨的其实是自个儿吧,他想,幸亏有金盼那最后的一推,不然,他和金盼今后该怎样收场啊!让他更恨的,是直到现在他竟还在想念着金盼,若是金盼到了跟前,若是金盼再次引诱他,他相信他仍是经不住,仍是要跟金盼好的。他为这念头真是万分地惭愧,但这念头就如一种顽症,躲在他身体的深处,任何的药物也无法根除。他被这一切折磨着,便愈发地往木工房跑,愈发地要将自个儿投在木工活儿上了。
做完小拉车,木工房里的木料已用得差不多了,豆腐村里的木工组接了一件大活儿,一再催姑夫去主持。李三定知道,他是到了离开豆腐村的时候了。这期间,他的父母曾托人捎过口信,要他快些回去,说大队部、工作队的人都查问过了,他们只好说他病了,在姑夫家治病养病。最近生产队长还去过家里,说李三定以后归他管了,因为新换了民兵连长,李三定的值班民兵已经被开除了。父母说,他要再不回去,这个家他也甭想再进了。这一切,惟有民兵连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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